在黎超提出換腎時,盤算過自己的全部家當,考慮過跟溫勉和白浪借錢,還可以拜托老師在學校給自己組織一場募捐。手術費他東拚西湊勉強能拿出來,但讓腎病患者真正絕望的,是很少有人能等到合適的□□。
等待的過程中,黎平的身體器官還會繼續甚至是加速衰敗,老教授一句“人財兩空”,幾乎等於給黎平判了死刑。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後,黎超渾渾噩噩地獨自往住院部遊蕩,路過天井處的小花園時意外被一朵蘭花吸引住視線,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再繼續往前。
外麵是冷冽的寒風,而藏在這一方溫室裡的名貴嬌花,卻不知何為四季輪回般競相綻放著,明豔動人。
憑什麼?
他第一反應就是憑什麼!
憑什麼這些花就能被園丁精心嗬護著,短暫的花期都能被人工乾預得到延長,而外麵那些野花野草就得任憑風吹日曬雨打雪埋。
就像他們這樣的人,好不容易擺脫了吃藥難,可在生老病死麵前依然連做個手術跟死神搏一搏的資格都沒有,隻能像自己這樣,去病房收拾收拾,回家吃點喝點平時舍不得的東西,在虛假的滿足感中坐等油儘燈枯的那天。
絕望的情緒壓得黎超快要透不過氣,他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不知所措,直到撥通溫勉電話時才驚覺,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溫老師竟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聽到電話那頭迷迷糊糊的一聲“喂”,黎超再也壓不住自己的眼淚,他抽著鼻子哽咽著喊了聲“哥”,再怎麼張嘴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黎小超?”溫勉一下就聽出不對勁兒,趕忙套上衣服就往外走,“你彆著急,先找個地方坐下,哥馬上過來。”
一路上溫勉都沒敢掛電話,就聽著電話那頭低聲抽泣,默默地陪著他發泄,等到了醫院時黎超的情緒也逐漸平息下來。
溫勉在門外的便利店裡買了瓶熱咖啡和一包紙巾,語氣平常地問他:“黎小超,告訴我你的位置在哪兒,醫院這麼大,我都不知道要上哪找你。”
“門診樓和住院部……連接的地方。”黎超吸溜了下鼻涕,“小花園旁邊有個長椅。”
溫勉照著指示一路快步向前,很快便找到所說的地方,直走到黎超麵前他才放心掛斷電話,從口袋裡掏出紙巾往前遞了遞,黎超頭都不抬地接過低後低聲說了句“謝謝”,又順勢往旁邊挪開,給溫勉讓出個座。
兩個人就這麼無聲地對峙了一會兒,黎超許是長這麼大從沒在外人麵前這樣崩潰過,垂著頭不知該怎麼麵對溫勉,於是不知所措把擦眼淚的紙巾團吧成球又展開疊成塊再團成個球。
溫勉看小孩實在可憐,伸手捏了捏他的後脖頸,“哥兜裡還有個好東西,你自己掏一下。”黎超聽話地順著羽絨服口袋摸進去,掏出一瓶帶著熱度的咖啡來,他看了一眼溫勉,似乎是想問自己拿的對不對。
自己喜歡的帥小夥哭得眼眶和鼻頭都紅著,不用問都知道發生了什麼,溫勉笑著抬抬下巴,“我估計你白天顧不上補覺,所以給你帶了個咖啡提神,中午吃飯沒?要不要給你買點好吃的?”
剛剛在經曆過茫然四顧的黎超此時此刻手裡握著溫熱的咖啡,聽著溫勉跟他絮叨些家常話,覺得整個人都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生機。
“我給你看看附近有什麼好一點的外賣,你這幾天忙,千萬不能餓著肚子……”溫勉說著話正準備掏手機搜飯店,忽然被黎超用力摟住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