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特攥緊雙拳。
“怎麼會沒事!”賽琳娜蹲下來,“你看起來像要過呼吸了!”
科洛弗和派伊也趕了過來,一個倒來熱水,一個把窗戶開了條縫。
在新鮮空氣的幫助下,萊特還是沒有好轉。他捂著額頭,彎下腰去,手肘撐在膝蓋上,三人看不見他的臉,惟有賽琳娜搭在他身上的手,能體會到那些細細密密的顫動。
不妙啊,這可不妙啊!賽琳娜著急了。
“我從沒見過你這樣!埃布爾!你怎麼了?我帶你去醫院吧,”她想起自己剛才把萊特抵在門上的動作,“是不是我太用力了,你受傷了?”
說著,她作勢要背萊特起來。
萊特抓住她的胳膊拒絕了,仍彎著腰。
派伊原地亂轉:“這具身體是不是有遺傳病?是心臟問題嗎?”
“你說話呀!”賽琳娜喊道。
“先把他送到醫療儀那裡。”科洛弗拍板了。
“不用,”萊特抬起頭來,大家驚訝地看到,他的額發已經被冷汗打濕,“我隻是,隻是難以接受現實。”
“難以接受我們嗎?”派伊開了個玩笑,想緩和萊特的情緒。
誰知道萊特真的點頭了。
三個人瞪大眼睛看著他。
萊特深吸一口氣:“三周前,不,已經是四周前了,不是有大規模暴.動發生嗎?”
“那個和你沒關係吧。”賽琳娜狐疑道。
“恰恰是因為有關。”
“什麼?”
“首先,我現在是萊特,對吧?”
“嗯。”
“我生下來就是萊特,”在他們關注而疑惑的目光中,萊特漸漸坦白起從前,“不僅如此,身為埃布爾的那一次人生,也不是我的第一世。”
“等等,等等!”賽琳娜頭上幾乎要具現出一個大問號,“你慢點說,你再說一遍?”
“我從前曾經做過人造人、仿生人、貧民和反抗軍的領袖。”
室內死一般的寂靜。
“啪”的一聲,似乎是釘子鬆動的緣故,懸掛在正對門口的,辦公桌背後的,那麵牆上的聯邦政府特區地圖掉了下來,窸窸窣窣地疊成一攤。
“我是讓你再說一遍,不是讓你再多說點!”賽琳娜扯住了自己的頭發,她一遇到難事就容易這樣,沒有禿掉幾塊也真是個奇跡,“我不能思考了!”
“事實如此,”萊特道,“這是我第六次的人生了,你們還記得沃爾特嗎?”
雖然真實的情況過於嚇人,大家擠破腦袋也想象不到,但萊特迅速拋出魚鉤的行為,還是讓大家不得不追著咬餌,跟著他的思維被支配大腦。
“就是發明了遷移技術的那個科學家?你好像一直想得到那個技術。”
“如今他是我的兄弟,是‘萊特’的哥哥。”
“我記得沃爾特沒有弟弟啊?”派伊說道。
“啊,我明白了。”賽琳娜右手握拳,擊在左手掌上,“就是剛才那個和你通話的人!”
“對,”萊特對賽琳娜點頭,肯定她的猜測,然後轉身解答派伊的問題,“本來是沒有萊特這個人的,在我輪回以後,沃爾特有了弟弟,中心城也多出一個本來不存在的一等公民。”
“那豈不是說,你的母親成了那個女人?”賽琳娜突然想到了什麼,“那可是黛拉啊!那個——黛拉!”
“是的,”萊特似乎陷入了回憶,虛無地盯著地上的某塊瓷磚,“她撫養了這輩子的我,她是一名相當優秀的女性,甚至說,也是非常優秀的母親,但這並不能……”
“並不能抵消她的罪行。”科洛弗冷靜地說,看起來絲毫沒有被萊特給出的大量信息淹沒理智。
人造人的境遇,可以說是黛拉一手推動。
無論是新紀元,還是舊紀元,人造人都處於社會的最低位。他們沒有任何等級的公民身份,被像仿生人那樣使用,卻又天生擁有仿生人很難覺醒的情緒感知能力。
也就是說,未覺醒的仿生人在為人類服務時,好歹是無知無覺的,受到傷害和排斥不會感到痛苦和憤怒,人造人則切身體會著一切。
並且,因為在誕生初期是用於軍事目的,所以人造人僅需幾個月就能發育為成年體,高強度的催化使得他們壽命短暫,需要不斷服用藥物來防止身體崩潰。
那些藥物就是聯邦政府控製他們的手段,不會增長壽命,隻是免於讓他們短暫的生命更加稍縱即逝而已。
催化生長程序和控製所用的藥物,都是由黛拉研究出來,並且由她確認實施和生產的。
“真可怕,”賽琳娜咬著嘴唇道,“你簡直是活在了爛泥堆裡啊。”
萊特笑了笑,那笑容意味不明,他眼中的神色也難以捉摸:“爛泥內部也有親情,大爛泥會對小爛泥很關照。”
科洛弗看了看他:“你心軟了嗎?”
“怎麼可能。”萊特隻是簡單地反駁了一句。
“所以,”派伊小心翼翼地插.入他們的對話中,“四周前的暴.動難道是——”
“連希爾塔也查不出來,時間又那麼巧,隻有一種可能了吧。”
賽琳娜抓狂道:“還真是全世界都在重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