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舟迷迷糊糊地撇撇唇角,真的是撐不住。
她張嘴打個哈欠,耳畔的聲音也沒能讓她睜開眼睛,隻懶洋洋地歪歪唇線。
床頭黃色燈下,一張白玉般的瓜子型小臉蛋,柳眉舒展,眼線微翹,濃黑的睫毛下麵臉頰泛紅灼熱。
精致立體的鼻梁下麵,一張小巧的紅唇,唇線彎著,上唇被燙起的水泡格外明顯。
“你怎麼還能笑得出來?”你到底想乾什麼?江過抬手猛搓把臉,視線躲開她唇上的水泡。
聽見葉舟呼吸漸漸勻稱,他幾步跨進浴室打開鏡櫃,取來一條柔軟新毛巾,拿上燙傷藥。廚房滿地水的狼藉場麵,並沒讓他駐足。
他把燙傷藥放在床頭櫃上,小心翼翼幫她擦著濕漉漉還滴著水的發梢。
一縷縷握在手心裡,一點點吸乾上麵的水汽。
葉舟睡覺不老實,突然一翻身,江過趕緊鬆開手裡握著的發絲。
睡熟的人,踢開被子,簡直張牙舞爪。
江過一次次撿起來,守到半夜,總算燒又重新退下去,下半夜才敢離開兩次,一次抽半服煙,一次去衝個澡,之後回來守到天亮。
第二天八點多,葉舟搓著眼睛,伸手摸到旁邊的體溫計。
“咦,怎麼又降下來了?”她伸個懶腰,摸摸腦門子重新甩甩體溫計。
“葉舟,你到底瘋沒瘋夠!?”江過從廚房進來,一把奪走了體溫計。
“不是……那個,你昨晚不是去女朋友哪兒了麼?”葉舟一臉茫然地看著衝她凶煞冷血的江過。
“不是什麼?繼續裝!”江過氣得握著拳沒地方使勁兒,手上的米湯還是輕輕放在床頭櫃上。
“你乾嘛凶我啊,我有什麼可裝的呀。”葉舟眨眨眼睫抬眼看著他,一臉苦哈哈的笑著,好像她才是那個懵著的。
“你他媽昨晚在廚房洗什麼頭,廚房被你弄的一地水……”故意弄感冒自己?!
葉舟順著他氣呼呼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廚房好乾淨呀。”一臉無辜。
“我他媽擦了!”江過一副被戲弄的表情,擰著眉,就差抬手揍人。
“嗬,哥,還不是你以前常拿麵堿水治燙傷。誰能想到你罐子裡放的是麵粉不是麵堿……”她越說越委屈,一雙杏眼眼角微垂。
“看給你委屈的。”江過一磨牙,修長指尖敲了敲床頭櫃上的燙傷藥。
葉舟不以為然地打開藥膏正要往嘴上抹,摸摸昨晚明明有燙傷的嘴唇,卻找不到燙傷在哪兒。
她抿了抿唇,似乎想起來什麼,咯咯笑著,“哎,哥,你彆急,我今天正好想逃個工,燒起來了就是天意,還以為找到個好理由了呢。”
她又瞥了眼體溫計,輕聲一歎,“誰讓我心大身子好,真就沒辦法,還是沒燒起來。”
“你他媽……怎麼沒去當演員!冷水澆頭還幸災樂禍逃工?!逃個工??昨天誰在這兒信誓旦旦好好工作?!”江過一臉的槽多無口。
“這也值得發脾氣啊,上學那會兒你不也喊著好好學習嘛。”葉舟噘著嘴,好像她很占理,“結果呢……本來以為你不在家,我可以睡個懶覺。”
“我信你個鬼!”江過咬牙切齒,還是拿起來體溫計看了看,沉聲問:“今天突然曠工能行?”
“跟你說你也不明白。做義工的課,並不全是自己能安排。今天這一課是被邀請著給自由炒股的股民講的嘛,我不喜歡這種課。我也隻是其中一個講師,本來發個體溫計圖片,告個病假就不用去了……”
“葉舟,你編故事的時候從來都不打磕。”江過一個頭兩個大,“算了。你本來今天也是破鑼嗓子,不用去了?”
她掬起梨渦跟他繞圈圈,“這不行啊,不發燒就不太好嘛……”
“……你他媽的。”
“怎麼說清楚了,你也罵人。喂,你去哪兒?”葉舟一伸手,沒揪住人。
一轉眼,江過再回來,手裡的體溫計39度6。
“你、這是插哪兒了??”葉舟仰著頭看著他,僵住笑臉,沒敢拍照。
“不夠,還可以41度。”江過臉色鐵青,神情陰翳。
葉舟:……
半個鐘頭之後,葉舟還是坐著江過的小紅旗,趕去鄴城證券交易所的二樓會議廳。
“幾點結束?”江過沒下車,握著方向盤問她。
“不一定,這種地方,結束了也得有個聚餐什麼的。可能會晚。”葉舟扶著車門,有模有樣。
江過忍住沒罵人,看看周圍人來人往,還有人叫她葉老師。“你、沒發燒,也還有病。”他咧咧嘴,一語雙關。
“完事兒告訴我,我來接你。”
葉舟隻抿嘴笑笑。
“不怕,我這身體抗造。”她隨手關上車門。
走進交易所裡,確定已經離開江過的視線,葉舟才籲了口氣。
細想,昨晚的確有些過分。
葉舟知道江過不會信她隨口扯的謊。
不過,不撒這通謊言,她怕遮不住自己心中的一片狼藉:迷迷糊糊中她夢見江過俯下身,夢見她的唇被輕輕噙住——原來隻是一場夢,不過是江過幫她塗個燙傷藥,她竟自己圓了一場夢。
這些年,她一直以為自己很灑脫。
灑脫到,也可以由著其他男人為她寬衣解帶,也可以在彆的男人懷裡聆聽心跳。
可是,她還是做不到:做不到放下他。
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總會恍惚,不止一次以為眼前的人是江過。
她不再是愛幻想做夢的小女孩兒,不再幻想她是他唯一的妹妹;然而就在昨晚,親眼看見,親耳聽到,江過說要跟另一個女孩子出門不回來,守在窗前那一刻,連編織的童話也幾乎一起破滅……
走進交易所二樓的階梯教室,她在窗前停下,悄悄看著窗外。
那輛小紅旗,還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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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舟的演講被安排在最後用來壓軸,45分鐘的講座,她一向很守時。
之後的自由提問已經超時一個鐘頭,主持人也不叫停,甚至還熱忱地邀請她去之後的交流會。
葉舟沒拒絕,也沒換衣服,一身普通的職業西裝套裙,漫步交流會場。
掃過交流會場,站裡走動式自助台子上,不是酒精就是飲料咖啡。
剛剛掰出來的兩片感冒藥,握在手心裡,眼看著要融化,她乾脆拿起一杯可樂。
“葉小姐。”身後的聲音悅耳又熟悉。
葉舟一轉頭,一瓶礦泉水已經遞在眼前。
握著水瓶子的男人英俊矜貴,銀色西裝在整個會場奪目耀眼。
這可真是巧到會令小女生尖叫,然而葉舟已不是小女生。
她笑著接過來水瓶。
“看過今天的講師名單,我很感興趣曾經的下屬會講些什麼,所以抽空趕過來的。”藍景航這次很坦然巧遇的緣由。
“那藍總還滿意嗎?”葉舟吞下小藥片,擰上瓶子,挑眉看著他。
“嗯,一般吧。”藍景航溫文爾雅,英俊的臉上輕啟唇齒,隻幾個字平平淡淡,不是在讚許。
葉舟蹙眉。
毫不誇張,整個會場所有人,不管真的假的,都對她極致奉承,就算最後的自由提問,大家都是指名要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