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陸是賣風箏的,他家的風箏從祖上傳下來,少說也有四代了,是泰安城的老風箏鋪子。王大爺是鄰縣人,今天和孫子到泰安鎮趕集,因為走累了孩子哭鬨,不得已來小陸鋪子裡買了個風箏。
“爺爺,我要那隻老鷹的。”小男孩戴著虎頭帽,胖乎乎的臉上還掛著淚珠,說著自己的要求。
“好好,給你買。買了以後回去的路上可不許哭。”王大爺瘦乾高挑,黑褐色的臉上滿是皺紋。他的牙齒已經脫落了很多,隻留下一顆門牙和稀疏的幾顆不均勻的分布。
風箏鋪老板是個二十左右的青年,雖是個做買賣的,身上卻穿著藍色布袍,從頭到腳打扮的乾乾淨淨,氣質帶著些斯文。遞給王大爺風箏後,小陸目送著王大爺走出店門。
“我先給你拿著,你弄壞了···”爺孫倆絮絮叨叨出了門。
小陸收回目光。風箏店裡琳琅滿目的風箏掛在牆上,蝴蝶、老鷹、蜻蜓、燕子等等五顏六色的,是用宣紙糊的。店裡另一端擺著桌案、一張床榻和幾把椅子,還有青色帷帳掛在房間中央兩側。
下午沒什麼人,現在是春天,按理說生意應當不錯,但當地大部分人都會做風箏。除了往來的客商愛來光顧風箏店,平日裡客人並不多。
小陸走到桌案後,端坐椅上,拿起一本藍皮書捧讀。
接下來的天氣,一改往日晴空萬裡,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數日以來天色都是陰鬱的。店裡更加冷清。小陸索性關上店門,一門心思研究書本。
“砰砰砰—”有力地拍門聲響起,小陸眼中不悅的神色一閃而過,放下手中的書本,前去開門。
五六個頭戴鬥笠的男人湧入店中。他們年紀都在三十歲左右,被雨淋濕的布料下筋肉結實,麵上的眼睛炯炯有神,尤其是帶頭那位有絡腮胡子的,眼神如電,一動不動地盯著小陸。小陸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不知客官有何貴乾?”小陸忍不住先開了口。
絡腮胡大漢並未稍改神色,隻是問道:“前幾日,王老漢可曾在你店裡買了隻老鷹風箏?”他聲音如鐘,低沉有力。
小陸心下納悶,因迫於其人的威壓,快速回答到“不錯。”沒想到那人露出了進店以來的第一個笑容。“好,好!”他昂首闊步走到牆麵前,問:“你這些風箏要多少錢?”
一刻鐘後,小陸送走了這幫奇怪的客人。買走店裡所有的風箏怎麼可能,客人們再強烈要求,外麵陰雨綿綿的天氣也休想帶走。
陽春三月,鶯飛草長。“亨胡——”一聲不知名的鳥叫倏然響起。蜿蜒崎嶇的山路下,被煙雨包圍的村莊寂寂無人。煙霧越來越濃,雨勢漸漸小了。一聲雞鳴突兀地響起,明示夜幕的降臨。
一戶人家忽然冒出個高挑的身影,戰戰兢兢地關上院子的門,又把大公雞抱回屋中。
“爹,爹!”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喊道。王老漢聞言,趕緊關上屋門。
這座略顯逼仄的屋子裡,此時已經燃起了蠟燭。可以看到,一隻老鷹風箏明晃晃地掛在牆上。
“他們回來了嗎?”出聲的是個不滿七歲的小女孩兒,聲音軟軟的、怯怯的,臉麵白皙嬌嫩,在燭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沒有。”
聽到王老漢這麼說,眾人都沉默了。天色已近黃昏,煙霧彌漫中,屋內早已不可視物。
“寧願他們不要回來了。”
山路上,戴鬥笠的一行人正在加緊趕路。霧氣漫延過山崗,前方分不清是小路還是懸崖。留著絡腮胡的男人一馬當先,帶領著身後眾人。“陳頭,天黑了。”隊伍裡,一個清秀小哥提醒道。
被叫做陳頭的絡腮胡停下腳步,想了想說:“把風箏拿來。”隊伍最後邊一個個子最矮、年齡最小的從鬥篷裡取出一隻風箏,隻見這隻風箏體型小,形狀像是圓圈,上麵的圖案看不清楚。在這樣的濃霧天氣裡,霧不沾身,隱隱發出紅光。一拿出來,隊伍裡的人瞬間覺得周身的壓力都減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