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是有一點點不開心。”
她沉默片刻，便開始喋喋不休。
“我不喜歡血，不喜歡慘叫，不喜歡屍體，不喜歡為了寶物要人命，也不喜歡殺人。”
“說到底，大家都是人族同修，不應該守望相助嗎？區區一把仙劍，究竟有什麼好的？”
“他們為了仙劍要殺我，我就不得不反抗，我要反抗，便難免殺人。”
“人也好，妖也好，你不殺我，我不殺你，大家和睦相處，沒人會死，這世上會少很多糟糕的事。”
阿青內心不屑。
天真。
妖物食人增加修為，人俠除妖磨練劍心。
誰能不殺誰？
“小竹姑娘，你見過不殺人的妖嗎？”阿青反問。
“見過。”衛小竹理所當然點點頭。
“我曾經有一個妖怪朋友，他是個好妖怪，但我是個壞人。他對我很好，不願意傷害我，我卻險些殺了他，每當想到這件事，我就會很難過。所以我心裡一直覺得，如果這世上人和妖怪能夠和平共存，那就太好了。……你捏這麼用力乾什麼！”
衛小竹突然痛呼。
阿青牽著她的手不知為何猛然加重了力道，在她手上掐出了深深的紅印。
阿青定了定心神，不動聲色放開手，淺淺一笑：“因為你想法驚世駭俗，嚇了我一大跳。”
“小竹姑娘，這世上，人殺妖，妖殺人，你想的所謂人與妖和平共存，永遠也實現不了。”
“就連人與人，妖與妖之間，也不可能和平共處。就比如方才，你手中有仙劍，你便是眾矢之的。”
“你最好現在就明白一件事，活在世上，本就是你殺我，我殺你。你若拿不起殺人劍，就等死吧。”
“我覺得未必。”衛小竹不理會他毫不留情的反對，一雙小鹿般的眼睛晶晶亮亮，仿佛閃耀著漫天的星鬥。
她執拗道：“你怎麼知道實現不了？很久很久以前，不同地方的人為了搶奪水源和田地，動不動就要你征我戰。”
衛小竹絮絮叨叨地講起了一個全天下人都耳熟能詳的故事。
“後來呢，人族出現了一位大英雄，人們叫他千寨之主。”
“千寨之主把大大小小的，互相敵對互相憎恨的人族山寨，緊緊地擰在了一起，讓他們自此互相團結互相扶持，就像是一家人一樣。自此，人族結束了長長的黑暗時代。”
“那時候的人們一定覺得，出身不同地方的人們互相和平共處是一件不可思議的荒謬之事，但你看，現在還不是做到了嗎？”
阿青不屑。
“現在和那時又有什麼……”
話音未落，阿青突然眉頭緊皺，臉色微暗。
同一時間，衛小竹腰間的戮命也開始劇烈震動，紅光大閃。
“衛小竹，拔劍。”阿青警示她。
另一把仙劍，而且來者不善。
從這劍勢來看，此劍的主人，實力恐怕與他伯仲之間，堪稱當世絕頂。
他是得道大妖，衛小竹是仙劍劍主，卻不知道，劍主人究竟懷著什麼樣的心思，衝著誰來。
衝他來還好，若是衝衛小竹來……
就算是他，也沒有把握在一把如此強橫的仙劍之下護住毫無防備的衛小竹。
阿青隻希望同為仙劍的戮命最好爭點氣，就算對方劍主與衛小竹修為天壤之彆，它也彆太快落敗。
隻要堅持一瞬便好。
隻要能戮命能堅持一瞬，阿青便有把握護住她。
見阿青神色嚴肅，衛小竹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卻也打起了十萬分的小心，將劍橫在身前，做出防守的姿態。
終於，衛小竹看到了天邊襲來的東西。
一柄帶著浩然威勢的劍，衝著她來的。
無暇多想，衛小竹用力揮出一劍，避過鋒芒，從一個巧妙的角度，格擋開了來勢洶洶的飛劍。飛劍方向一偏，轉了個彎，又鎖定了衛小竹，反手劈砍，但衛小竹仿佛早早預料到這一幕，身法靈動，向後一仰，恰恰好避開的飛劍的劈砍。
阿青本來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收回了本欲出手的靈力。
雖不知飛劍主人是誰，但對方沒有殺意，不然衛小竹已經死了。
不知對方是何來意，謹慎起見，他最好也不要先出手。
他看著與仙劍纏鬥的衛小竹。
她劍法不錯，居然能和這強者飛劍纏鬥得難解難分，還隱隱占著上風。
“姑娘，你就是仙劍的主人？”
一個清越的嗓音從衛小竹頭頂茂密枝椏之中傳來。
衛小竹分神一看，竟是一個戴麵具的少年郎。
天光微亮，這少年人坐在樹枝上，帶著半麵純黑的麵具，露出下半張精致的臉。
他一身燦燦金衣，逆著微曦晨光看去，讓人看不真切，隻覺得光彩奪目，更勝朝陽。
匆匆看了一眼，衛小竹便把全部心神放到與飛劍的比鬥之上。
他也是仙劍劍主？
好強的劍術！
她生平所見之人，沒有一人能不以靈力，隻用純粹的劍術，便帶給她如此強勢的壓迫感。
這就是仙劍劍主的實力嗎？
遇上好對手，衛小竹頓覺酣暢，全部心神幾乎都沉浸在了與仙劍的對峙上。
唯有阿青看得出，以這少年的實力，絕不會這把仙劍的主人。
多半是強者後輩子弟，攜長輩仙劍護身。
既如此，阿青心中便有了底。
麵具少年方才問，衛小竹是不是仙劍的主人。
他既然發問，衛小竹自然敢答。
“對，我就是仙劍的主人。你已經有一把仙劍，難道還要來搶我的仙劍嗎？”
麵具少年哈哈大笑。
“我當然不是為仙劍而來。我隻是想來問你一個問題。方才有我人族同修喪身妖腹，他們死前，說害他們的人，叫做衛小竹。”
麵具少年周身氣質陡然一變，從溫文爾雅少年郎，變得鋒銳如出鞘利劍。
“所以我想來問問，姑娘你，是不是衛小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