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光線幽暗,青年如小貓般,安靜地蜷縮在大床中央。
他懷中抱著鋪薄毯,這時扭動著翻了個身,看起來睡得還挺香。
這休息室的床墊不夠鬆軟,床單也不夠親柔,莊心恒原本隻打算將就著靠一下,
但因為實在太困,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他正睡得舒服,忽然“啪——”地一聲,四周瞬間變得亮堂堂。
是什麼人把燈打開了。
刺眼的光照在眼皮上,莊心恒眉頭皺起,飛快扯過薄毯蒙在臉上,脫口便道:“關了!”
他嗓音悶悶的,帶著股睡夢被擾的惱意。可吩咐完,四周依然明晃晃。
顯然,開燈的人沒有照做。
“把燈關了!”莊心恒再次發話,語氣裡的怒意愈發明顯。
又一秒、兩秒、三秒過去……
終於,他嗖地扯開薄毯,煩躁地睜開雙眼。
適應光線後,進入眼簾的是個西裝筆挺的男人。
睡意全醒了,莊心恒不悅地瞪著對方。
他有一頭微卷的半長發,睡覺時總滾成淩亂的一團。意識到這人正瞧著自己的睡容,便沒好氣開口:“出去。”
男人目光毫無波瀾,與他對視著仍是沒動。
此時莊心恒仍躺在床上,對方挺拔的身姿落在他眼裡,大有種居高臨下的意味。
打著嗬欠,他立馬從床上站起來。
捋了把頭發,雙手插進褲袋,莊心恒揚起下巴:“耳朵不好?出去——”
他尾音拖得老長,冰冷的語氣充滿警告意味,一雙淺褐色眼睛漂亮卻散著涼意。
不過頭頂那一撮翹起的呆毛讓他破了功,看上去隻是奶凶奶凶的罷了。
男人迎著他的目光,不僅沒出去,反而上前朝他走過去。
這休息室和一般主臥差不多大小,兩人本就挨得不遠。莊心恒看著對方不斷靠近,愣了愣後,怒道:“你想乾什麼?”
堪堪踩著正常社交距離,對方站定,悠悠道:“耳朵不好,沒聽清楚。”
這是在重複他剛剛的話,這人分明就是故意在抬杠。
“你……”莊心恒抿了抿唇,指著門口:“出去!”
他氣呼呼的,說完卻見男人唇角微微上揚。
慢條斯理的,對方淡淡道:“這兩個字,應該我說才對。”
“你!”莊心恒磨了磨牙。
在公司,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跟他說話。
他一米八一的個子,在這南方實屬算高的了。可近距離他發現,這人還高出他半個腦袋。
又是那種被居高臨下的感覺。可惡!
莊心恒輕嗤一聲,乾脆倚著牆,吊兒郎當歪起身子。
他很少仔細打量彆人。平心而論,眼前這人眉眼鋒利、輪廓英挺,長得挺帥的。
而且帥的張揚,帶著十足的侵略感。
氣勢上不能輸陣,他故意朝人挑了挑眉,壓低了聲音:
“你誰啊?”
對方沒有回答。
兩人目光對峙著,這時咚咚兩聲敲門聲響。一道女聲從外頭傳來——
“徐總?”
徐總?莫名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在莊心恒心頭升起。
男人依然與他對視著,吩咐道:“進來。”
吳秘書的工位就在總裁辦公室門口,她剛剛吃過飯回來,就隱約聽到了休息室裡的動靜。
新總裁剛剛空降,對公司還不熟,有什麼情況,她這個總裁秘書應該機靈些,於是試探著問了一句。
一進門,看到小少爺也在,吳秘書不禁愣了愣。
目光飛快掃視一圈,皺皺巴巴的床單,掉在地上的薄毯……
“徐總、小少爺。” 吳秘書先恭敬行了個禮。
空氣裡蔓延著的火藥味已經濃到不能忽視。看兩人這樣子,似乎是大水衝了龍王廟。
她趕緊介紹:“徐總,這位是……”
徐添打斷她:“我知道。”
吳秘書隻好又在莊心恒身側小聲提點:“小少爺,這位是徐總,集團剛剛新任命的總裁。”
新總裁?莊心恒這下著實愣了愣。他低聲問:“那鄒叔呢?”
吳秘書看了眼徐添的臉色,才道:“鄒總退休了。”
“退休了?”小少爺睜大眼睛,露出困惑的神情。接著便忽然轉身,快步出去了。
“徐總,是這樣的。鄒總家就住公司對麵,以前休息室就一直空著。每次小少爺來公司,鄒總都吩咐打掃乾淨給他用。所以……”
吳秘書看著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小心翼翼解釋著,心裡卻在嘀咕:
以往每次小少爺來公司,鄒總都會提前通知。可今天跟著徐總在其他層巡視了一上午,也沒聽他提起?
瞥著那床單,她更是奇怪,往常這休息室小少爺從不進來的呀,今日怎麼……
“行了,你也出去吧。” 徐添把人打發走,將外套脫下來掛進衣櫃。
他心道幾年不見,小少爺長成這樣了。
起床氣似乎不小。
不過剛剛沒有用“滾”,看來還不算被寵得太壞。
他將外套掛好,轉過身,又看著那床上的褶皺。
吳秘書剛出來就接到徐總的內線,“等會讓保潔進來打掃一下。”
吩咐完,徐添似乎想起什麼,又抬手看了一下腕表。
離上班還有十五分鐘。
他又道:“你先帶那小子去吃點東西,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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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心恒不喜歡來公司,他對做生意壓根就沒興趣。
若不是被老爺子逼著簽了不平等條約,他才不會來。
事情要從昨天淩晨的夜色酒吧說起。
酒過三巡,跟一群朋友嗨完,莊心恒埋單時忽然發現,手裡所有的卡全停了。
他氣鼓鼓回到家,老爺子悠悠拿出一張集團的工資卡:“明天去公司報道。”
去公司鍛煉,從前也不是沒有過。可這一次,老爺子明確要求了朝九晚五坐班,還得去滿三個月。
當初為了哄他開心,莊心恒才勉為其難學了工商管理。
好不容易熬到畢業,現在一口氣都不讓喘,就讓他去公司報道?
莊心恒:“我不去!”
昨晚剛和人約好了,先去瑞士滑雪,接著去阿姆斯特丹見見世麵……總之要玩個痛快再說的。
他拉著老爺子的手,撒嬌道:“爺爺,你總不能讓我失信於人吧?”
莊心恒很小的時候父母就不在了,他是老爺子親手帶大的。對他這根獨苗苗,老爺子從小寵到大,那是要什麼給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