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閔躺在傾斜的平台上,周圍是純白的空間。
模糊的視線捕捉到眼角晃動的白衣以及頭頂墜落的星芒。
噠、噠、噠。
規律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簾子拉開發出“唰”的一聲。
腳步聲在離他極近的地方停下。
幾秒或者幾十秒的沉默觀察後,來人伸出手,聲音平穩有力:“這是幾?”
之前的幻景像是陽光下的泡泡一般被戳破、蒸發,消散無蹤。
戚閔轉動了下眼珠,首先看到是從床頭垂落的輸液線,一端連著自己的手背,一端連著穿在輸液杆上的輸液袋。
裡麵無色的液體還剩下四分之一。
床尾的小桌子支起,自己打著繃帶和夾板的左腿正斜放在上麵,一條固定用的懸吊帶綁著小腿肚,係在從天花板垂下的圓形把手上。
床的左側是一個淺藍色的床頭櫃。
更多視角被站在床前的人,和拉到一半的同色簾子擋住,透過空隙可以看見簾子另一邊是一張同樣規格的單人床。
不過床上沒有人,桌子合在床尾的擋板上。
天花板和牆壁刷白,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仔細聞的時候那股味道又消失了。
戚閔麵無表情地看著對方的手指:“二。”
“嗯,今天是幾月幾號記得麼。”
圓珠筆落在紙上發出沙沙聲。
除此之外,房間裡一片寧靜。
2022?……不……
“2002年4月……7號?”
02年4月5號清明節,連著兩天雙休假期。
6號的時候戚閔和死黨郝鵬一起去東城五名山遊玩,結果下山的時候被一輛飛馳而至的摩托車撞飛。
肇事者撞了人頭也不回地逃逸了。
戚閔左腿骨折,但是意識還清醒著,之後被郝鵬和開車路過的好心人一起送進東城醫院急診科。
當時接診的就是眼前這位醫生,好像是叫衛文華。
戚閔還記得自己躺在推車上,疼得滿頭大汗,而這位衛醫生一邊跟著推車在走廊裡跑動,一邊麵色沉穩地把鎮痛劑注射到自己手臂上的樣子。
白皙修長的手腕一點抖動也沒有。
戚閔覺得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左腿和身上的擦傷所帶來的的疼痛立即緩解了,舒服得他當場睡了過去。
聽到回答的衛文華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寫完後把圓珠筆夾在寫字板上,一起擱在床尾。
接著從胸前白大褂的口袋裡掏出一支小手電。
俯下身扒拉開戚閔的左眼皮照射了一會兒,又移到右眼,邊照著他邊問道:“除了小腿,有沒有覺得頭痛眩暈,惡心等?”
衛文華外表看上去斯文白皙,身材卻很高大,一伸手五指幾乎籠住戚閔的整個腦袋。
戚閔忍著這種身高壓迫帶來的不適感,一動不動地任對方撥弄著,答道:“沒有。”
衛文華收回手電和寫字板,又在本子上寫了些什麼,接著把本子夾在腋下快步走出了病房。
不一會兒就有一個圓臉護士走了進來。
看了眼寫著5%葡萄糖的輸液袋,她走到戚閔身前站定。
猝不及防之下,戚閔手背上的輸液針就被拔了出來。
幾滴多餘的葡萄糖從針管裡滴落到手腕上,暗紅的血珠剛一冒頭就被護士用棉花摁了回去。
用膠帶在棉花上貼了兩道,圓臉護士囑咐戚閔用力按著,然後離開了病房。
幾分鐘後對方從病房外推了一輛輪椅進來。
小心地不碰到戚閔的右腿,護士將他從病床上轉移到了輪椅上。
接下來對方推著戚閔坐電梯下樓去放射科拍了個腦部CT,又把他推回病房。
走之前在戚閔床邊放了個痰盂,溫聲告訴戚閔一會兒如果想上廁所就先用這個,不要挪動腿部。
他們已經通知了戚閔的父母,下午就能到。
護士走了之後病房裡安靜了下來。
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下|體冷颼颼的。
戚閔掀開病號服下擺看了眼,環顧四周搜尋著病房裡的物品。
病房門在這時“哢嚓”一聲打開了,一個一米八的黑胖少年走了進來。
隻見對方左手提著一袋水果,右手提溜著盒飯,後背上鼓鼓囊囊地疊加著背了兩隻書包。
雖然是少年,但是麵相有點老成,嘴巴上一圈胡須。
正皺著眉一臉不高興。
看到戚閔坐起來對方很是激動。
“吃!”
把水果放在床頭櫃上,一個盒飯遞給戚閔,另一個自己打開。
郝鵬一屁股坐在床邊,大聲咒罵著那個肇事逃逸的孫子,一邊吃起飯來。
戚閔本來不餓,看到對方吃得噴香也象征性地噎了兩口。
邊吃目光邊在對方的夾克前襟的血汙上打了個轉,最後定在他身後的兩個書包上。
郝鵬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把其中一個黑色的書包摘下來丟給他。
“喏,你的書包,東西都在裡麵,不過褲子在做手術時候被醫生剪壞了,出院的時候你得讓叔叔阿姨再帶一件給你。”
說完有些奇怪地看了他兩眼:“你今天咋這麼文靜啊……壞了!該不會是落地時腦子摔到了,腦損傷了吧!?”
說完上前捧著戚閔的腦袋查看。
戚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