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直覺告訴他，隻要進入那所藍天所在的小學，就暫時安全了。

在即將抵達小學門口的時候商靜水想起了什麼，邊跑邊回頭。

街道上是兵荒馬亂，不斷變異的人群，霧氣漸濃的斷壁殘垣之中，戚閔孤零零地站著。

他的頭頂，兩輪巨大的月亮正在濃霧中不斷下降。

不！

那不是月亮！

那是……一雙巨大的眼睛！

眼球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大腦仿佛被煮熟了一般即將從頭部炸裂而出。

商靜水痛得麵目扭曲。

他大口喘息著，緊緊閉上了眼睛。

剛從迷蒙中清醒的戚閔，抬起頭就對上了一對帶毛邊的月亮。

正尋思這是啥玩意呢，就見那對月亮眨動了兩下。

這、這不是月亮……這是一雙巨大的眼睛！

時機好巧不巧，抬起頭的戚閔剛好與降下視線的對方四目相對！

眼皮一陣狂跳，心中湧起巨大的危機感。

必須趕緊離開！

心裡呼喊著，然而戚閔的雙腿卻如同灌了鉛一般，根本無法移動，甚至連抬起的手都跟棉花一樣。

他後知後覺地低下頭，就見自己的手腳正在不斷融化。

耳邊傳來淒厲的慘嚎聲，過了幾秒戚閔才發現那是從自己口中發出來的。

劇痛中視線一片血紅，他的眼耳口鼻都開始往外噴血。

“戚閔！閉眼！不要看！”

一個人穿越人潮向自己奔來。

戚閔閉上眼睛，雙手前伸著倒下，落入一雙有力的臂膀中。

身體一個翻轉，他的肚子被一個硬物頂住，開始不斷顛簸著。

緊緊閉著眼，戚閔被商靜水抗在肩膀上往外奔逃。

“滾開！”

一腳踹開湊上來想要拉住他的融化蠟人，不敢抬頭跟那雙眼睛對視，商靜水低著頭扛著戚閔向對麵的藍天衝去。

看著黑黢黢的大螞蟻劫走發光的小螞蟻遠去，那雙眼睛眨動了兩下。

一陣更大的震動傳來，兩隻巨大的觸手從眼睛兩側破開高空的雲霧，降臨到地麵，目標明確地朝著兩隻往邊緣移動的螞蟻碾去。

花瓣般的觸手還沒有抵達，巨大的壓力就壓折了商靜水的腰。

他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五臟六腑擠壓成一團、骨骼嘎吱作響，恍惚中仿佛聽到肋骨斷裂的聲響，下一刻不止戚閔，商靜水的嘴裡也開始大口朝外噴血。

拖著從肩上滾落的戚閔，商靜水艱難地向著藍天的方向爬行。

所過之處，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痕。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霧氣中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笑聲。

這笑聲有點失真，似乎是錄下來的，還帶著滋滋的電流聲。

於此同時八音盒的音樂聲也開始大作。

霧氣之上，一個數十米高的芭蕾舞少女八音盒憑空出現。

她旋轉著升上半空，隨著腰肢上的發條急速轉動，一股濃鬱的霧氣隨著她優美的舞蹈，如同輕紗般四散而出，瞬間籠罩了商靜水和戚閔。

也遮擋住了那雙眼睛的視線。

然而隨著霧氣不斷噴吐，八音盒也在不斷縮水。

那光亮潔淨的金屬底座斷裂崩壞，脫離了雕像少女的雙腳，墜向地麵時發出“哐啷”的巨響。

少女舞蹈般伸展著的雙手也垂了下來，曼妙的舞姿逐漸扭曲變形，最後她瑟縮著緊緊抱住了自己。

嶄新的八音盒迅速風化鏽蝕，隨著一陣“喀拉拉”的輕響，團成一團的少女如同破裂的蛋殼一般，整個破碎、沙化。

那雙巨大的觸手揮動著，八音盒少女聚攏起來的霧氣漸漸散開，已經隱約能夠看到兩個依舊在蠕動的身影。

而此時他們距離藍天的大門，隻有數米之遙。

就在這時，之前那陣隱隱約約的笑聲也終於抵達了目的地，一個背後朝前的女人搖曳著破碎的裙擺出現在霧中。

笑聲中漸漸摻雜了哭聲，殷紅的鮮血從她破裂的皮膚中冒出。

血液蒸騰，剛剛散開的霧氣重又聚攏，變得比之前更加濃鬱。

龐大的肉團和融化的人群不敢略其鋒芒，紛紛避讓。

接下來就見隻露了半個身子的女人做了一個拉扯的動作。

下一刻，從濃得化不開的血霧中，一個高大的男人現身。

令人驚奇的是，二人並不是完全獨立的個體，他們的身體有一半相連。

下半身左半邊是男人的西褲，右半邊是女人的裙子，上半身則像是樹乾的枝丫一般分開，形成了一個“Y”字形。

從血霧中走出的男人的雙手捧著一個攝像機。

見抵達了目的地，他把依舊播放著視頻的老舊攝像機遞給另一半，女人接過，心滿意足地盯著視頻上的小女孩。

見對方不再理會他，連體男人笑了笑。

看了一眼霧氣中若隱若現的眼睛，他拖著自己的另一半開始往戚閔的方向走。

紅雲般的血霧吞吐著誕生又湮滅，行走間伴隨著他、遮掩著他的身形。

鮮血滴落在地上。

所過之處如同開出了一朵朵豔麗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