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踩桌子上給小鳥擦眼淚,“呼呼,鳥姐姐不哭。”
巧姬遁井,“太煽情,受不了。”
小重陽替人開心,“這會你心願已了,以後刮風下雨彆老在樹上忍著,客棧就是你的家,我們每個人都是你的親人。”
綠俏擦擦眼淚,點點頭,抱抱小重陽,親一口小花,繞過熱情張開雙臂的老花,胳膊肘撞一下霄大,最後停在三三身前,“掌櫃的,你是我親姐姐,這輩子我都不要離開你,你趕我我都不走。”
“不枉費我舍棄百年修為破開甄妃墓地結界。”
“掌櫃的,不,姐姐你好厲害。”小鳥搖晃人袖子撒嬌。
“你們真是可以,掘墳盜墓的事都乾得出來。”阿扶一身箬色長衫,搖著一柄扇子打院門口走來。
盜墓於人間乃是大罪,何況盜了皇室之墓,這掌櫃不會要報館抓她們吧。綠俏當即急了,挺身而出,“有什麼衝我來。”
阿扶將人扒拉一邊去,提步挨近三三,“三眼和尚逃了,你掘了甄貴妃的墳,他豈會饒你。”
小重陽插話,“那個妖妃何其殘忍,為了個頭飾竟捕殺靈鳥,今日落得被掘墳的下場亦是活該,再說,綠俏隻是拿回她娘親遺物,天經地義。”
阿扶搖頭,“三眼和尚可不如此想。”
三三不解:“那三眼和尚為何偏要護著甄貴妃的墓,他同逝去的甄貴妃是何乾係?”
阿扶坐到海棠樹下的石凳上,霄大進廚房端了兩碟果子出來,阿扶搖著扇子道:“三百餘年前,三眼和尚隻是個隨皇覺寺老僧入宮祈福的小沙彌,後被甄貴妃誘惑破了色戒,皇帝得知大怒,摘了皇覺寺的千年招牌,並將小和尚腦袋砍了,丟入城郊亂葬崗。”
小花聽得入迷,舉手發問:“我看那和尚哥哥腦袋長得好好的呀。”
阿扶拾起碟子裡一塊甜糕遞過去,“那顆頭是他死後自己安回去的。”
眾人發出唏噓聲。鬨鬼也鬨不出這本事,腦袋掉了還能安回去。
阿扶搖著扇子繼續,“傳聞小和尚頭七之日,甄貴妃暗中給人燒紙錢,那夜天降雷火,劈中城郊亂葬崗,一道天雷剛好擊中小和尚的頭,雷火將小和尚的額頭劈開一雙眼睛,和尚睜開眼睛,腦袋於遍地屍首裡滾了一遍,尋到自己的屍身後,將頭安了回去。”
小花似懂非懂長長哦一聲,“那是什麼天雷,我死了那天雷能劈我麼,亂葬崗在哪裡,我可以去看看麼,我死後也要去那裡。”
恐怖故事,少兒不宜,三三將小花抱給站著聽故事快睡著的老花,“你不會死,會一直活著,乖,陪爺爺睡覺去。”
倆壁虎出溜爬了,三三晃了晃阿扶頭頂的海棠枝,晃掉一地粉嫩,“荒誕鬼故事,隻能騙騙小孩子。”
阿扶桃花眼微攢,眸含笑意盯著身前的姑娘,“荒誕麼,可是我打花滿樓說書先生那裡聽來的。”
“腦袋割了能安回去,天雷給劈出一隻眼。怎麼聽怎麼不靠譜,即便那和尚既死而複活,為何又去了屍涼山?”
“老先生講,死而複生的和尚去皇宮找甄貴妃,貴妃被嚇得不輕,和尚無處可去,便投靠了屍涼山大妖。”
“說的好像他親眼瞧見似得。”三三搖頭,“荒謬荒誕不靠譜。”
阿扶闔上扇子,隨意坐到石凳上,“等三眼和尚來客棧尋你麻煩時,你不妨問問他故事的真相。”
三三頓生危機感,往阿扶對麵坐下,“你店裡不忙吧,這些天你住客棧吧,我幫你收拾一間上房,三餐管飽外帶夜宵。”
“現下知道怕了,你用赤傘簪破墓地結界時何其勇猛。”
“那結界硬啊,不猛戳,戳不動啊……不對,你怎知我猛,你跟蹤我?”
阿扶抖開扇子,搖出幾股涼風,“大晚上的一整個客棧的人扛鍬拿鑿挑筐鬼鬼祟祟出去了,給我嚇一跳,我頗為好奇,跟去瞧一瞧,哪成想,跟到了皇陵,你們盜墓去了。”喝口茶總結:“出息。”
最終,阿扶拒絕留宿子不語當免費的護衛保鏢,三三親自將人送出門,不放心地喊:“那個我有事喊你啊,你晚上睡輕些,棺材彆蓋蓋。”
隔壁方老板頂著大肚子湊過來八卦,“聽聞那個阿扶有床不睡,睡棺材,看來是真的?”
三三哼一聲,走進自家客棧門,“關你屁事。”
又碰一鼻子灰的方老板摩挲著手上的大玉扳指,逮住給槐樹正澆水的小重陽,“你說我哪裡比那賣棺材的小子差。”都是鄰居,為何三三厚此薄彼。
“方老板想聽真話還是安慰話。”
“安慰話。”
小重陽憋笑,“看來方老板心裡門清哪裡都比不上阿扶掌櫃,我就不安慰你了。”言罷提起水桶走了。
方老板跺腳,“就是看我肥胖可愛都欺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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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十分,天際飄來一大片霾雲,眼見著有雨。子不語客棧走進幾個住宿的客官。
子夜時分,最後一個吃完宵夜的圓臉顧客上樓,綠俏打著哈欠去睡美容,留下小重陽收拾衛生。
三三在櫃前看阿扶寫的賬本,字規規整整真好看,賬亦算得清楚明白,心道不愧上神身邊打雜的,什麼都會,什麼都能做好。
小重陽給三三端上一盞涼茶,“掌櫃的,你怎麼不困。”
“習慣了。”冥界時,白姑姑一般夜間行動白日補覺,她有事沒事跟著白姑姑屁股後頭跑,越晚上越精神,到了人界竟未改過這不良作息。
桌上的垃圾收進捅裡,桌椅擺好,小重陽打個哈欠,倏地二樓客房傳來一聲尖叫,嚇得他險些被嘴裡的哈欠卡過氣去。
三三和小重陽趕忙上樓,走廊裡光腳跑著那個吃夜宵的圓臉客人,他見人來,哆嗦著手,指著一扇客房的門,“有鬼,你們客棧果然有不乾淨的東西。”
隔壁兩間客房的客人被吵醒,紛紛出來瞧熱鬨。
小重陽安慰著顧客,三三進了被說有鬼的客房,裡頭無任何異動。
難不成是顧客做噩夢了,方要出房門,一道赤黑色影子迅速打眼前閃過,三三再一回頭,影子出了門。
“有鬼吧,有黑影,看見了吧。”外頭的圓臉顧客哆嗦著腿腳說。
“沒有沒有,你眼花了。小重陽你看見了麼?”三三出門問。
小重陽搖頭,“哪來的影,哪來的鬼,客官你怕是夢魘了,我讓後廚給你做些甜水壓壓驚。”
看熱鬨的顧客回房睡了,圓臉顧客說什麼也要走,三三沒算人錢,讓人走了。
客人一走,小重陽湊三三耳邊,“真有,我看見那影了了。”
“還有似有若無的嗚咽聲。”三三進客房,推開西麵窗戶,外頭是後院,海棠花開得正好,粉粉嫩嫩壓了滿枝頭,小鳥樹窩裡的燈忘了滅,整個院子一時看不出異樣,可方才怪異的嗚咽聲仿似是打院子某處傳入客房的。
先前白姑姑於客棧一露臉,孤魂野鬼們嫌少來白嫖,近日店裡客人正常,無一鬼怪,整個客棧亦無邪氣鬼氣妖氣,那赤黑影子和怪異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小重陽:“掌櫃的,不瞞你說。你未接手客棧之前就這樣,總莫名其妙出現影子還有異聲,此乃我們客棧自建以來的未解之謎,前掌櫃都不曉得原因。”
三三不信邪,解下腕間的無常鈴係在窗前,隨手撥鈴,無聲音波一圈一圈蕩開,漾了客棧每一寸角落,她頗自信道:“我來了,謎自然要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