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杜王町的生活太過平和,我夢到了從前那段憋悶的記憶。
“為什麼訓練的時候老是心不在焉的?”
充斥著和風氣息的室內裡,我汗如雨下地倒在了地上,四肢像灌了鉛似的,渾身都疼。
眯著眼睛將手舉到臉上遮了下,格鬥室的燈光亮的刺眼,混著汗水滴落進眼球上,眼睛頓時酸澀地不行。
緩了半天,我才張開充滿鐵鏽味的口腔,聲音沙啞著回道:“沒什麼,煩了而已。”
男孩聞言,那張精致的臉上麵無表情,沒有絲毫波動,整個人像個漂亮的木偶一般,簡單地收起了攻擊的姿勢,也在我身邊盤腿坐了下來。
他麵對著我一直盯著看,那雙正宗的六眼裡波光粼粼而又帶著晶瑩剔透的美感,藍調的瞳孔在不同的光線下泛著不一樣的色澤,有種驚人的美感。
然而裡頭卻一點情緒也沒有,隻是單純地看著我,就像是在看著什麼稀罕的東西似的不肯移開視線,明明都看了好幾年了,他還是這樣。
我習以為常地忽略那紮人的視線,招了招手,一旁便有仆人上前遞來毛巾和飲用水。
實在是沒力氣爬起來,我隨意地將毛巾搭在臉上擦了擦,又仰頭快速喝掉杯子裡的水補充體力,然後才真正放心地倒在了地上。
困意漸漸襲來,我的眼皮似乎帶著重量,一點一點地就要合上,將我帶入更深的夢境中。
“尤娜。”
一聲清脆的童聲打亂了我的睡意,我勉強睜開眼,有氣無力地說道:“……怎麼了?”
按照慣例來說,我被五條悟他爹……也就是現任五條家主收養,戶口都在他名下了,那麼五條悟應該喊我姐姐。
但是不喊也無所謂就是了,反正我和他平時也井水不犯河水的,一年到頭也真正相處不了幾次。
從來都是遠遠地對望兩眼,然後各去各的地方上課。
沒錯,來到五條主家,本來野生野長學也不上的我還要補課,各種都要學,語數英先不說,禮儀和什麼插花、人文政治倒是一通又一通地往我這裡塞,美名其曰什麼修養身心。
而五條悟則跟我完全不同,他上的完全都是咒術研究之類的,體術啊,咒力的運轉什麼的純乾貨,專業培養長大。
我躺在地上隨意地扯了扯嘴角,在心底冷笑。
一邊消磨我的銳氣,浪費我的時間,一邊還不停派我去消滅咒靈,這把我當什麼?消耗性用品不需要保養的?
要不是最近上麵不知道發什麼瘋,突然說讓五條悟教我體術,我根本不可能和他接觸到。
不過認真的嗎,這個家夥體術出師了嗎就來教我,連個專業的老師都不派一個過來。
……偏偏這方麵還真就是我的薄弱點,五條悟還真能教我點東西。
“你再繼續躺在這裡,會著涼的。”
男孩語調平緩,垂著眼看我。
“……哈?”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十分不能理解為什麼這小不點管這麼多。
“你很閒嗎?”我反問道。
“你的體質本來就沒有多好,雖然力量強速度快,但是防禦力弱的一塌糊塗。”
男孩伸出手來,帶著種不容拒絕的力度將我一把從地上拉的直起身坐了起來,我懵逼地看著他,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認真算來,這是我第一次和他正式相處,之前不是還聽說他這個人冷漠又挑剔,幾天蹦不出一個字來嗎?
怎麼到我這兒畫風大變,囉嗦又麻煩,這跟傳聞裡完全不一樣啊!
我嘴唇動了動,最終隻無力地吐出了一句:
“……隨便你。”
隨即我就起身往外走了,鍛煉完出了一身的汗,渾身不舒服,本來想著勉強先睡一覺再說,結果被逼著醒來了,還是先去洗個澡好了。
走到門外,在仆人將門關上的一瞬間,我回頭望了眼——噫,那小子還在看著我剛剛躺下的位置,現在的小孩到底都在想些什麼啊?
他一張小臉上冷漠極了,做出的事卻是超級婆婆媽媽的……怪滲人的。
我收回了目光,身上蓋著層大衣往外走。
室內因為鍛煉的原因,氣溫剛剛好。
而屋外卻是大雪紛飛,寒風一刮,雪就紛紛落進了木質的走廊上,我光著腳一步又一步地走在這兒,最終嫌礙事一把將仆人遞來的大衣甩在了一旁的道上。
裡麵就穿了件薄薄的T恤和大褲衩,我從小就自由不羈,向來不喜歡多穿衣服,總是喜歡身上衣服越輕盈寬鬆越好,有著一種釋放天性的鬆快感覺。
壓著層層疊疊衣服,總會給我一種被束縛住了的感覺,此刻回到了我空無一人的院落中,舒出了一口氣,這才稍微緩解了一直壓抑在身上的窒息感。
人太多的地方,他們或是冷眼或是厭惡,又或是警惕、排斥地看著我,明麵上總是恭恭敬敬地,但背地裡的樣子我一清二楚。
所有的一切,在這雙六眼的注視下,一點點的蛛絲馬跡都逃不掉。
我緩緩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從我院落裡的池子上打碎了一塊冰麵丟在了一邊,靜靜地看著露出來的水麵上反射而出的雙眼。
這雙眼睛雖然還是那個顏色,但卻能夠在暗處微微泛著光澤,詭異的紅光讓它看起來野性又危險,似乎在不斷警示著他人自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異類。
我咬著唇,被疼痛刺激到才稍微喚回了些神智,鬆開時下唇上已經有了零星幾點的血珠,就像是什麼可口的果實一般墜在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