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啊,我終於有一天看見了那個紅蘋果少女。”
尤娜笑吟吟地靠在車窗上,風將她的長發往後吹,看著瀟灑極了,她從包裡摸出了一副黑色墨鏡,就這麼往臉上一戴。
那雙紅色的眼睛就被驀地遮住,讓他們再也看不見一點情緒。
“她啊,在跟彆人說:‘那個怪物突然對我笑,簡直太惡心了……我好害怕。’,然後,周圍的人都對她露出了憐憫同情的表情,都在安慰她。”
“沒有過一會兒,那裡就成了對我的抨擊大會。”
“這個熟悉的稱呼突然又出現在我的世界裡,還真是讓當時的我沒反應過來。”
“簡直是如影隨形,就好像無論在哪,我都會被這樣的身份所遮蓋,一舉一動中,都會被無限揣測,惡意鋪天蓋地。”
“我的「六眼」沒出錯。”
錯的是我,居然質疑自己的能力,反而去相信彆人。
人們的善意,對那時候的自己來說是多麼可貴,小時候的自己是那麼地渴望得到愛。
即使知道很有可能是假的,但也拚命地催眠了自己,讓自己試圖去相信,這一切是真實的,自己的的確確得到了「愛」。
“還真是可笑啊。”
最後總結了一句,尤娜就再沒有說話,她渾身放鬆地半躺在座位上,嘴角帶著笑意打量了他們一圈,隨即不感興趣地望向車窗外。
他們的反應不是讓她很感興趣。
暗殺隊裡的成員們或多或少都是擁有各自黑暗經曆的,無論麵上的性格都是些什麼,但他們對於人性之黑暗,都有著深刻了解。
比如……梅洛尼。
他帶著手套的手點了下自己的臉頰,動作嬌俏,極為疑惑地問道:
“後來呢?”
“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做了什麼?”
問出話時,他好像很期待那般,眼睛亮亮的,望著尤娜。
他聲音裡帶著好奇,語調上揚,含著點興奮:
“你有把他們大卸八塊嗎?按照你的能力的話,可以很容易做到的吧……”
“啊,這樣好像不行,”他話才說出口,就自顧自地否定了自己,說道:“你的能力會給予他人過於巨大的滿足感和喜悅,那樣讓對方死去也太幸福了,你一定會用其他的手段……”
“沒有。”
“……誒?”
他愣住了,看著我問:“你……什麼都沒有做嗎?”
“是啊,”不僅如此,她當時還逃跑了。
尤娜閉上了眼睛,胸腔裡翻湧著的是多年的不甘,埋藏在心底的懦弱,對這一切現實的逃避……
“所以我現在要去解決這一切。”
從杜王町那裡被發現後,她就沒有想過要再次逃跑了。
這樣的人生就此結束也好——她當時是這麼想的。
在最後的時光裡,能夠遇到杜王町的大家,得到了親情,找回了“姐姐”……
本來已經很滿足了,可以毫無波動地離開這個世界了。
但是,偏偏他們不打算把她解決掉,反而覺得她擁有更多的利用價值,於是進一步地栽培她,想要從她身上榨取更多的營養,來讓咒術界的所有東西生長。
任何事物的優先程度,都比她更加重要。
金錢,名譽,讚賞,這些東西簇擁著她,讓她再一次墮入名利場中的爭鬥。
她很累了。
不管是大腦無時無刻地使用過度,「六眼」帶來的負荷,包括要應付那一張張虛假的麵孔……
稍微透露出自己擁有獨立的「思考」這一訊息,就會被毫不猶豫地解決掉,讓她每一步都如行走在刀尖上。
她的童年,雖然那時候沒有得到任何愛意,卻擁有著世界上最為自由真實的自己。
現在身上的重重枷鎖,讓她幾乎沒有辦法呼吸。
她不再能夠感到「快樂」。
她最想要得到的生活,究竟是什麼呢?
在思考這一點之後,沒得出答案,她就陷入了深深的「自厭感」中。
臉上漸漸生長出了一副麵具,喉嚨裡也有了另一個聲帶,她的笑與哭,都不再被自己所主宰。
她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呢?
她曾經以為「愛」能夠讓她滿足。
但不是這樣的。
虛假的「愛」,會讓她瀕臨破碎,極度壓抑,會讓她疑神疑鬼,會讓她無法成為她自己。
真實的「愛」讓她快樂,她以為這樣就足夠了……
但顯然,她並不滿足於此。
她想要的,終於在當下找到了。
在芬妮的「預知」中,那兩雙一模一樣的眼睛裡燃起了同樣的火焰。
她的臉上與她是一樣的笑容。
她更加想要的,是能夠隨心所欲的做自己。
她不要再被那些會「失去」的東西所束縛住了,她不想再為那些不重要的東西患得患失。
真正讓她覺得重要的東西,她已經找到了。
那麼,除此之外,與那些讓她不自在不舒適的東西,是時候要說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