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近乎十年如一日的心……(1 / 2)

一百零一夜 熊金貝 5068 字 9個月前

近乎十年如一日的心疼,最後變成了厭煩,等她死了,他就解脫了。

可他沒等到她死,在某日清晨醒來,就再也沒有見到過。

已經過去很久了,久到他從重陽的少君變成了掌門人。

一次同門下秘密外出,在凡間一家客棧裡歇息,進來了一個是個全身裹的嚴實,手裡住著竹棍的怪人。

小二同她招呼,“姑娘回來了。”

姑娘回道:“回來了。”

沒進來之前他就看見門口有個小二在探頭探腦,等到要等的人小兒洗笑開顏,忙提著籃子跟在姑娘身後,叭叭地說:“鄉裡又送來的東西,姑娘這可得收下,都不是什麼主貴的東西,家裡都有,也是大家的一些心意。老板說了,回頭讓廚子給姑娘做了,就是姑娘的夥食了。”

他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

姑娘帶著笑意,“那我可不是要天天吃白食。”

提著籃子的小二得意道:“那可不是,以後姑娘的飯可說不定就被我們包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提著籃子的小二便去了後廚。

竹杖在她手裡似乎隻是個擺設,不僅讓人懷疑她到底是不是個瞎子。

“姑娘長什麼樣子?”客棧裡有人自語。

“哪個?”聽見的人疑惑。

“姑娘啊。”那人無語。

“啊啊,姑娘,姑娘。”其他人攤手,“那這誰知道。”

他站在原地看著,良久才收回視線,向人打聽,誰知小二卻警惕地看著他,“姑娘就是姑娘。”

大概覺得自己反應過激,小二賠笑,又放軟語氣道:“姑娘就是姑娘,姑娘是位菩薩。”

菩薩?

不過是凡人的幻想。

如今這大陸,哪裡還來的真仙。

他有些不耐煩,乾脆直接使用些修真界的手段讓著店小二全說了出來。

姑娘是個瞎子,身體也不太好,左手的小指在打的時候被精怪給打沒了。

邪祟當道,此地偏遠,朝廷也有心無力,姑娘是這裡的大恩人,大家雖然不知道姑娘長什麼樣子,可都說姑娘人美心善,是個活菩薩。

姑娘脾氣好,說話也很溫柔,男女老少都願意來找她。

這得是天仙兒。

隻是姑娘一直不肯露麵,全身上下都裹的嚴嚴實實,據說是得了見不了太陽的病,也有人說,姑娘就是個妖怪,那人後來不知道被誰打了一頓就不敢瞎說了。

一開始大家對姑娘是敬畏。

姑娘經常坐在街旁,身邊圍了一群孩子,鳥兒也有許多,大家都去湊熱鬨。

時間一長,有人還會擰著自家孩子的耳朵去,“姑娘,您給評評理,我白日作活夜裡繡花,為的就是我兒做個讀書人,不求他高中,箱他爹一樣做個秀才便好。可這娃逃學不說,還與人打鬥……”

說著婦人便哭了起來。

孩子漲紅著臉,昂著頭,倔強,有點像隻小公雞。

姑娘很會開導人,一些家裡各自理不清的,到姑娘麵前一說,便是各自都滿意的離去。

大家都說姑娘活的透徹,是個不可多得的妙人。

於是姑娘又成了大家的姑娘,買好東西回去碰見時,都掏出一塊糕點塞人手裡,“姑娘來一個。”

姑娘不想要,姑娘要撐壞了。

姑娘出去一圈,肚子已經飽了,回到客棧,小二照例詢問了句,“姑娘今天吃菜?”

姑娘怕了,袖下的手指勾了勾,“要不……”

小二看著。

姑娘試探,“彆收了。”

小二張嘴大聲道:“啥?姑娘你剛才說啥?”

四周人全看了過來。

姑娘後撤,“沒啥沒啥。”

縣太爺也找姑娘哭訴,“我啥時候能升官呢?”

姑娘啃著小孩送來的糖葫蘆謝禮,吐出籽,“就你?這輩子都不可能,還是想著怎麼把日子過好吧。”

有時姑娘也給來玩的孩子講些故事,時間久了,小孩子變成了大人,依舊是姑娘姑娘地喊著,姑娘還是姑娘。

鎮上有隻黑貓倒是經常跟在姑娘身後,不是姑娘養的,不知道是哪裡的野貓,還瘸了一條腿,姑娘經常去喂它。

一個瞎子,一個瘸子,倒是很搭。

這天下午姑娘驅邪回來,找了家屋頂坐著,她抿著嘴,整個人看起來很虛弱。黑貓輕踩著瓦片來到她身邊,親昵地拿頭蹭著她,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姑娘這段時間經常自己一個人坐著,早上對著東邊,晚上對著西邊。

天冷,也沒多少人出門,姑娘摘下帽子,露出了蒼白的臉,黑白交雜的發絲被拿利刃割成了短發,被風一吹,就貼在了臉上。

姑娘將貓抱起,用臉蹭著黑貓。

小小的,軟乎乎的。

“你又胖了。”姑娘摸著黑貓的肉說。

“喵。”黑貓甩著尾巴,在姑娘懷裡打滾。

她以前不是這樣笑得。

他看著她溫溫和和的笑。

她愛發小脾氣,膽子又小,還愛撒嬌,笑起來總是很高興的樣子,露著一排牙齒,還有倆酒窩,看起來就想要讓人捏。

現在瘦了不少,臉上的肉也沒有多少了,笑得時候也隻是彎著嘴角,輕輕地,好像隻是笑一笑,便沒了。

該辦的事也辦完了,宗門最近也無事,有幾個長老在,出不了什麼事。

他便一直跟著她。

早上她吃飯的時候,用左手拿著勺子,他呼吸一泄。

她十歲做雕刻的時候,把刀紮進了手裡,嘴上說著沒事,背地裡哭了好幾次,說著疼。

那些她以為他不知道的事,其實他都知道。

他知道她愛裝模作樣,膽小裝膽大,愛哭裝堅強,等到沒人了就原形畢露了。

那天早上,他醒來沒有看見她,外麵不可能有人進來,那麼就隻有人出去了。

什麼東西都沒有帶,甚至連平時因為喜歡戴著玩的手鐲也摘了下來。

從窗戶照進來的光移動著,漸漸變暗,直至夜深人靜,蟲子也不叫了,她也沒有回來。

她走了,她離開了。

人在的時候,他無時無刻不在厭煩,等人走了,他又在後悔。

桌子被他掀翻,一拳頭砸在牆上,牆壁龜裂,暗色粘稠的深色液體滴下。

我這麼照顧你,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沒日沒夜地為你操心。

夜色裡他臉色猙獰,青筋暴起,像是在忍耐著什麼。

好,好的很。

他咬牙切齒。

可彆讓我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