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思隱(2 / 2)

“你放肆!你是本宮的人,該替本宮說話!”又是一盞茶碗破碎,碎片濺在安嬪裙擺之上,

安嬪動都沒動一下,甚至臉色都沒變動。

安嬪:“嬪妾不過實話實說。”

“你!”淑妃深呼吸一口氣,不想再和她說話,安嬪這人就是個麵癱,與她爭氣,隻會讓自己更氣。

“你走!”看見就煩。

安嬪如常行禮,“嬪妾告退。”

等出了承乾宮,身邊隻剩自己人,安嬪的宮女蒲英苦澀道:“主子,你就不能把心裡話憋住嗎?何苦惹淑妃娘娘生氣。”

安嬪冷哼一聲:“我已經憋得夠多了。她與袁家合謀此事也不曾知會過我,如今惹皇上不高興了衝著我撒氣,我該她的?”

“主子!”這才出承乾宮呢!

蒲英心裡發苦,安嬪自生下二公主就得了一種名為“口僻”的怪病,一開始隻是臉部微僵,慢慢的連微笑、閉眼都困難起來,太醫院開了藥,也隻是讓病情不再加重。

許是因為情緒無法通過表情外露,安嬪心中憋屈,脾氣愈發古怪,有時候連淑妃娘娘也敢當麵嗆聲。

安嬪有二公主傍身,也沒人敢動她。

就是苦了她們這些身邊伺候的,日日心驚膽戰。

“主子,您就算不為了自己,也得為二公主想想呀!”安嬪家世寵愛都一般,又有大公主珠玉在前,二公主就不太受陛下重視。以往多虧了淑妃時不時讓二公主在皇上麵前露露臉,才讓陛下心裡記著二公主。

安嬪:“我要是不為二公主,我才懶得理她。”憋了半天,終究沒憋住,硬邦邦地吐出幾個字,“煩死了。”

坤寧宮。

皇後從保和殿帶回一身疲憊,卻還是強撐著先去偏殿看大公主。

夜已深,大公主早已睡著,懷裡還抱著祁黛遇送的兔子娃娃。

看著女兒乖巧的睡顏,皇後臉龐柔和。

“本宮的令儀玉雪可愛,萬分尊貴也是受得的。”本朝自開國以來有封地、食邑的公主不多,一隻手都數得過來,而不到三歲就獲封,更是隻此一例。令儀得此殊榮,可見皇上視其為珍寶。

皇後心中萬分慰貼。

又想起今日宴上大長公主的作為,皇後垂眼,“上次有消息說袁子實進出花樓?”

袁子實,淑妃胞弟。

梅意:“確有此事,有人親眼瞧見袁公子與一花魁交往密切。”

皇後:“將這消息透露給朝芸縣主。”

朝芸縣主性烈善妒 ,得知此事,袁家又有得熱鬨了。

梅意:“是。”她遲疑道,“今日宴上,夫人身邊的丫鬟給奴婢塞了封家信……”

皇後表情不變,起身回到正殿。

卸妝洗漱,這才讓梅意把信奉上。

信是她母親的丫鬟給的,但寫信的人其實是她父親。

薑家也是朝中大族,皇後祖父更是功名赫赫的大將軍,曾率軍斬殺敵軍無數,薑家顯赫一時。隻可惜,薑老將軍一世威名,其子卻泯然眾人。

年輕時靠父親,年老了靠女兒。

本事不大,心比天高。

皇後看完信中所言,忍不住嗤笑。

信中口吻仿若嘔心瀝血的老父親,極儘愛女之能事,全天下搜羅生子秘藥,隻盼皇後能誕下嫡子,滅了袁家囂張之風。

將信丟進香爐燒儘,“派人回去吩咐,斷掉父親三個月月銀,誰若是敢暗中接濟,被本宮知曉,就去邊關侍奉祖父身側,替父親儘孝。”

手裡無閒錢,自然不能多管閒事。

梅意也知道承恩伯的性子,多半是聽了什麼人嚼舌,做出這等事來。而皇後娘娘最厭承恩伯府的人插手後宮之事。

見皇後難掩疲憊,梅意心中暗歎,若皇後娘娘有個不拖後腿的娘家,又怎會在宮中獨木難支?

“娘娘,奴婢給您按按頭吧?”

“嗯。”

梅意手法老道,皇後昏昏欲睡,卻聽殿外通傳,“參見陛下!”

皇後瞬間睜眼,眼中閃過詫意,今天發生這麼多事,她以為皇上會去承乾宮。

走進來的男人一身天青色常服,身量高挑,身形偏瘦,樣貌清俊,隻是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下頜有淺淺胡茬。

蔣淵攔住皇後行禮,“朕先去看看永安。”

趁皇上去看大公主,皇後換了件家常穿的衣裳,同時讓梅意去一趟小廚房,讓人下一碗麵。

等蔣淵再回到正殿,麵也端來了。

“正好餓了。”蔣淵淡笑,坐下三兩下吃完麵,連湯都喝了大半,“皇後總是如此體貼。”

“臣妾侍奉皇上多年,察言觀色的本事總是有的,皇上今日累著了吧?”

蔣淵:“一群老頑固,負隅頑抗。”

他想成立內閣,實行新政,以楊左相為首的守舊派卻推脫阻礙。今日大朝會的爭執又陷入僵局,正好報上那玉璞的事,蔣淵心中煩悶,就頒了那道聖旨。

隻是……

見他沉默不語,皇後主動開口:“皇上心裡煩悶,也不應那般不給淑妃麵子,袁大人乃陛下股肱耳目,又是支持新政的得力之臣,皇上落了淑妃麵子,豈不是如同落了袁大人麵子?”

“新政得推行,袁家野望也得遏製。更何況,你才是朕的皇後,朕平日裡寵愛淑妃,也不代表她能罔顧尊卑。”蔣淵握住皇後的手,“大公主的封號,朕早就想好,即便今日不說,待年底家宴,也會說的。”

“陛下……”皇後神色感動。

兩人各退一步,皇後心中已有計較,“為大局考量,陛下還是安撫淑妃一番吧。”

蔣淵垂眼,“袁老夫人下個月過壽,賜封三品誥命淑人吧。”

皇後微笑:“好。到時臣妾讓女官攜禮賀壽。”

蔣淵還有政務要處理,回了乾清宮。

人一走,宮女菊意忍不住問道:“娘娘為何要幫淑妃說話?”

皇後淡淡道:“皇上今日已經給足了本宮麵子,本宮若是不大度,豈非不知感恩?”

如今的局勢,皇上不可能動袁家。袁父在,淑妃地位穩固。

那她何必爭一時之氣?

而且,在皇上心裡,她一直是最識大體的,正因如此,她的皇後地位無人能撼動。

菊意低聲嘀咕:“可是夫人都沒獲封過誥命呢。”她說的夫人是皇後親母。淑妃的祖母卻得以賜封淑人。

“祖母不是一品誥命?”皇後反問,“祖母能封一品誥命夫人,是祖父勞苦功高。袁老夫人能封淑人,是袁大人與政有功。母親若想得誥命,不去靠她夫君,不去靠她兒子,靠我這個外嫁的女兒?”

“也不必說我薄情,我能嫁給陛下,是祖父當年在先皇一朝時立下的戰功。父母不曾與我恩,卻因我勳至承恩伯,享儘榮華,該知足了。”

誰敢說皇後娘娘薄情?不過是皇後自己在抒發情緒。

殿裡的宮女頭埋得低低的,無人敢回應。

皇後閉了閉眼,吩咐梅意:“袁子實的事,拖到壽宴那天。”

她不會插手朝政,也不毀自己識大體的形象。

但淑妃想得意,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