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顧梨打電話叫顧遇來，一陣怪異的緊張浮上心頭，湯檸的酒還沒來得及上頭就酒醒了。
拿起包連忙跳了起來，頭也不回就走了。
或者說，是逃了。
社死這種事情誰社誰知道，如果可以，她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和社死對象見麵。
看著她慌不擇路東撞一下西撞一下逃跑的背影，顧梨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湯檸這麼手足無措的樣子。
大概二十分鐘後，顧遇的車停到了路邊。
他穿了一件白色毛衣，外麵是一件黑色的羊絨大衣，整個人看上去氣質淡雅矜貴，出現在麻辣燙店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雙手插兜掃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正低頭玩手機的顧梨。
顧遇走過去，看到她麵前有兩個空碗，對麵座位沒有包。
“你朋友呢？”顧遇垂著眼瞼看顧梨。
本來想問“你老婆呢”，但覺得畢竟在公共場合，屬實有些不合適。
“哦，走了，”顧梨關掉手機拿起包站起來，“人家聽你要來嚇得都逃走了。”
顧梨倒是沒喝得多醉，隻是坐了太久，一下子站起來有點沒站穩。
一個趔趄往前衝了一下，還好顧遇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臂。
他顰眉：“喝了多少？”
“不多，小酌而已。”顧梨朝他做了個鬼臉，“放心，我們兩出來都很克製，不會喝多的。”
顧遇一路拽著顧梨的手臂防止她再跌跌撞撞。
上車後顧遇專心開車，遇到紅燈的時候他輕踩刹車往後一靠，偏頭睨了一眼副駕駛的顧梨：“以後少吃點麻辣燙這種垃圾食品。”
他不想用長輩的口吻拿腔拿調，但又擔心顧梨的身體，隻能裝模作樣的隨口一提。
“可是麻辣燙便宜啊。”顧梨一邊玩消消樂一邊嘀咕著。
顧遇的臉上浮現出一副不可思議的震驚。
配合著這時遊戲發出“unbelievable”的背景音簡直不要太合適。
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從這個從小養尊處優從來都不知道節約是美德的丫頭嘴裡聽到這樣的話，真是感天動地，財神聽了都會哭泣。
不過事出反常，他倒是擔心最近顧梨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試探道：“怎麼？最近錢不夠用？”
“夠啊，你和爸媽不都還是會給我零用錢嗎？”顧梨才意識到顧遇誤會了什麼，解釋道，“啊呀，你誤會了，不是我要省錢，是我老婆。”
“那也不能總吃垃圾食物，下次吃好點的，找我報銷就行了。”顧遇眉間放鬆，繼續悠然地打著方向盤。
顧梨放下手機，側過身看著顧遇，一副說教的模樣：“我說，你智商這麼高，怎麼情商這麼低？”
“嗯？”顧遇忙著看路況，沒時間和她對視看她的表情，隻是發出一個上揚的音節。
“吃飯這種事情，要不就AA，要不就禮尚往來你一頓我一頓的，你請人家吃好的，人家下次不也得回你頓好的？這和AA有什麼區彆嗎？”顧梨搖了搖頭，“你們男人可真粗糙……”
說實話這個觀點倒是讓顧遇挺意外的，他平時和好朋友之間吃飯從來不考慮這些，大家都是輪流請客或者是提前說好AA，有時候誰多請一頓少請一頓誰請吃的好誰請吃得不好根本就沒當回事。
他覺得應該所有人都和他一樣，不會去計較這種事情。
但或許，隻是他不計較而已。
顧梨從他的反應就能猜到，他這大老爺們一定想不到這麼深層次的問題。
她開始擺起譜來：“哥，你有朋友家庭條件比較一般的嗎？”
顧遇想了想說：“有一個家裡確實挺困難的。”
“那你下次可以觀察一下，你們商量吃飯的時候他的態度和反應，其實我也發現了，我們這種條件還不錯的確實不怎麼在乎這種事，覺得吃的貴吃的便宜無所謂，但是那些經濟條件比較普通的朋友，其實還是會介意的，當然不是說他們小氣，隻是他們平時吃飯可能比較隨便，如果真的每次見麵都要吃一頓人均好幾百的高檔餐廳，其實對他們來說，見麵就會是一種負擔。我不想我老婆有這樣的負擔……”顧梨說著看向車窗外似有似無地歎了口氣，“她也挺辛苦的。”
這一瞬間，顧遇突然覺得身邊的小女孩長大了。
顧梨出生的時候差點就先天夭折，後來醫生奇跡一般救了回來，所以從小爸媽就特彆寵她，被慣得性格也比較驕縱，受不得委屈，顧遇一直擔心他這妹妹太活在童話世界裡以後經不起現實的挫敗，所以有時候他還會故意說點不中聽的話打擊她。
沒想到一直擔心不懂人情世故的女孩，有一天不僅長大，還開始給他講道理了。
這倒是讓他好奇起來，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能讓顧梨這種大大咧咧性格的人都變得這麼體貼細膩了。
顧遇的嘴角掛著欣慰的笑意，聲音也變得柔和：“看來菩薩妹妹真的是挺優秀的女孩子。”
“是啊，我和她是大學才認識的，她是我隔壁宿舍的，那時候我們學校晚上十一點就會斷電，她每天晚上都會搬著小椅子去走廊繼續看書，大學嗎，你也知道，大家都是在玩兒的，哪有人認真讀書啊，隻有她，感覺做什麼事都很有拚勁，她當時成績是我們法學院第一，然後大一就開始去各種律師事務所實習了，她的實習和我們這種隻是過去混日子敲個章可不一樣，她真的很認真的對待，去學東西豐富自己。而且她很少有負能量，一直在鼓舞自己和彆人，總感覺和她這樣的人在一起，很難不被帶動。”
顧遇想起來，以前的顧梨多少有點憤世嫉俗的叛逆，好像就是從大二開始，突然變得開朗努力，連寒暑假都主動提出去實習打工。
原來是被菩薩妹妹感染的。
顧遇覺得和這樣的女孩子在一起，至少不會走歪道，吃垃圾食品就垃圾食品吧。
人生總是有得有失。
顧遇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你們現在每個月月底都會見麵？”
“對啊，因為她月初來姨媽我月中來姨媽，所以我們就約在每個月月末見。”顧梨回答。
顧遇明顯被噎了一下：“倒是不用跟我講這些細節……”
兩個人又聊了點有的沒的，大部分都圍繞著湯檸在聊。
顧梨突然意識到顧遇有點不對勁：“哥，你什麼情況，怎麼老問我我老婆的事？該不會對她有意思吧？”
顧遇眼睛往上一掃，露出的眼白略微有一點點多：“拜托，我見都沒見過，憑什麼對人家有意思？靠意念？”
“我不知道，你這種渣男的腦回路我們凡人無法理解，我懷疑你是不是看到是個女人都想泡？我警告你啊！你可彆打我老婆主意，否則我跟你拚了！”顧梨掄起拳頭就打算捶下去。
“彆鬨，我在開車！”顧遇的語氣驀地變得嚴肅，條件反射般抬了抬靠近顧梨那邊的胳膊。
看她消停下去，顧遇身體的線條才放鬆下去：“你——放——心——”
為了表達堅定的意誌，顧遇把每個字拉了長音。
然後聲音立刻收住，又散漫慵懶起來：“對你老婆沒興趣，而且你哥我有的是女孩子排隊等著叫我老公。”
顧梨好奇心被提了起來:“說到這，你最近在談戀愛嗎？”
突然被問到感情問題，顧遇根本沒來得及思考，幾乎是本能反應地回道：“在談啊。”
“還是之前那個女朋友嗎？”
顧遇的手指打了打方向盤，腦子飛速運轉。
現在距離過年還有兩三個月，不管怎麼回答都不會穿幫，不過昨天剛被顧梨說過自己渣，還是暫時想挽回一下形象：“嗯，還是之前那個。”
“喲，這次這麼久都沒分？”顧梨算了算，今年國慶中秋因為顧遇出差沒回家吃飯，這麼算下來這個女朋友都談了半年了，“不錯啊，哥，找到真愛了。”
“嗯，或許吧。”顧遇隻想快速結束這個話題，敷衍道。
“那明年過節能帶回家了吧？讓我見見我未來嫂子啥樣的！”顧梨搓手搓得跟個蒼蠅似的，表達期待。
“好，過年還沒分的話，就帶回家。”顧遇隨口一說。
“你今年最好帶！否則這麼多年了，隻聽過沒見過，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騙我們的！該不會那些女朋友都是你編的吧？！”
顧遇欲言又止，正腹誹著要怎麼解釋，肩膀被顧梨拍了一下：“哥，沒人要其實不丟人！我不嫌棄你是孤寡老人！”
顧遇剛還有一秒的慌亂，擔心自己的計謀被看穿了，沒想到顧梨懷疑的是這個原因，瞬間覺得好笑又鬆了口氣，和她繼續開起玩笑來：“騙你乾嘛，我剛還在和女朋友約會呢，約到一半來接的你，你還不感激？”
“哇！嫂子這麼好？她不會吃醋？！”
其實並沒有女朋友的顧遇根本無法理解：“吃什麼醋？”
顧梨眼睛眨巴眨巴：“很多人會因為男朋友對妹妹太好而吃醋啊！難道你以前女朋友從來沒有嘛？”
顧遇有點不確定：“沒……有啊。”
“果然！”顧梨像是抓到了把柄一樣，一臉“露餡了吧”的表情盯著他！
“果然什麼啊……”顧遇下意識滾了滾喉結。
“你果然對我不好！”顧梨置氣般拍了拍腿，“所以你女朋友不吃醋也是正常的。”
顧遇又鬆了口氣，這短短幾分鐘這顆心臟可真的是七上八下的。
還好這丫頭的腦回路和普通人不一樣，在這個話題上顧遇暫時逃過幾劫。
“不過啊，你也快三十了吧，是時候該認真談個戀愛了，不能再遊戲人間了！”顧梨突然就變成了人生導師起來。
“我生日還沒到，現在才二十八，謝謝。”顧遇糾正。
“哎，反正也快叔叔了，總之啊，你該認真對待一段感情了，我覺得現在的女朋友就挺好的，現在大度的脾氣好的女孩子不多了，你可好好珍惜吧！”
“話彆那麼多了！”顧遇把她送到家樓下停車，“你先回去吧，我還要繼續回去約會。”
顧梨下了車走了幾步之後又折回來，從降下的車窗把腦袋探進去，朝顧遇攤開手：“有小姐姐照片嗎？我要看看！”
“不給。”顧遇冷冷地回絕。
“哼！小氣！”顧梨嘟嘴表示生氣。
“你不是也不給我看你老婆的照片嗎。”顧遇挑眉，一臉漫不經心的理所當然。
顧梨：“我那是真沒有，又不是故意不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