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憑空出現,纏繞成盾,在強大的衝擊波中護住它的主人。
這是場毀滅滅地的戰鬥。
飛揚的塵霧席卷而來,頭頂的天花板不少處破損,天穹便輕易地可以被窺見。
夜風掠起白色的裙角。
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混亂——橫斷的窗,坍塌的牆,裝飾在走廊裡的人物油畫都隻剩下了半張臉,殘缺的嘴角似笑非笑地揚起。
在混亂中,一個念頭卻如磐石般堅定地占據心頭——
——他絕不能,
絕不能在自己還清一切前、又因自己而涉入意外的命運中去!
隻是,現在的他能做什麼?
像掛一樣的真實視角隻是能看見,事實上艾蒙還是對那些概念一樣的“線”束手無策。
連揮那兩柄刀所要求的獨特力度,他都控製不了。
白發的少年按住耳畔的流蘇,它被風刮得止不住地後仰,連帶著耳垂的皮膚也被扯紅。
陰暗的念頭開始滋生。
過了這麼久,你還是個廢物啊。
靈感一閃而過。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白毛:“阿蒙——”
“在的,艾,”係統很有耐心,“我知道你要什麼。”
“今天的任務早上就已經做過了,把迷路的小女孩送回家,我也告訴了你關於珠寶上的守護祝福的注意事項——它們會自動觸發,還是環保的太陽能循環使用設——”
“阿蒙,”白毛注視著高空中的戰場,打斷係統,態度堅定,“我要結束這場戰鬥。”
“現在的我做不到,就讓過去的我來。”
他明明提出疑問,卻在肯定:“你有辦法的,不是嗎。”
太陽和月亮,從出生開始就被迫分離。
他們順從靈魂的指引,走過漫長的歲月,在無光的黑暗中重逢,握緊彼此的手,眼中倒映著對方的身影,額心相抵,許下永不背棄彼此的諾言。
往日的誓言仍曆曆在目。
阿蒙蒂斯絕不會背棄你,艾。
太陽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月亮。
係統:“我們來自異世,這個人類並非是你我所要守護的臣民,你沒必要為他付出什麼。”
“你比他重要,艾,他不過一介凡人,遇到意外死去,隻能算他倒黴,沒必要為了他去冒險。”
係統溫聲勸他:“按我的計劃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離開這裡,不要插手這件事。”
白日君王絕不是什麼聖母心泛濫的好人。
他能被稱為君王,靠的就是絕對的實力和殺伐果斷的性格。
艾蒙就是知道,某些方麵他們簡直如出一轍。
比如固執到認死理。
係統是說不通了,隻能另尋出路。
他在自己僅有的一點記憶裡反複搜尋,終於眼前一亮。
白毛拽著裙角匆匆向洗手間奔去。
他扯下胸口的鑰匙,丟入水中,呼喚苦痛的名字:“伊甸!”
黑煙很快侵占整個池子,黑紗黑裙的女人應聲從水中爬出。
接觸過去的途徑不僅有係統,還有觸之即苦的伊甸!
“——觸碰我,您曾經的痛苦便會再臨於身。”
聽完母親的要求,伊甸沒說同意,也沒說反對。
她隻是取下黑色的手套,蒼白乾淨的手指便暴露在空氣中:“……可能會有點疼,母親,您忍忍。”
女人柔輕的手指輕輕張開,艾蒙甚至能看見她指尖修剪圓潤的指甲。
那雙手伸過來,柔順地搭在少年的腕間。
先是一陣入骨的寒意,它們滲入皮下,又很快暴露猙獰的一麵,變成尖銳的鋼針刺進肌骨間,綿密的幻痛不停地刺激著大腦。
接著是斷骨的痛苦。
再之後是腰斬。
還有折肢。
……
幻痛侵蝕著每一塊骨骼,痛到極致反而叫不出來,白發的少年再也無力支配自己的肢體,狼狽地癱軟在地,像擱淺的魚拚命張合嘴唇喘氣,眼睛在空氣中失焦,逐漸蒙上一層水霧。
黑裙的伊甸慢慢俯身,她凝視著那張猶顯年輕稚嫩的臉龐,跪坐在地,伸手將母親的頭顱抱入懷中,手指插入白發間,一下一下地梳著。
麵紗下,女人的麵容染上悲憫,她抱著自己的母親,就像聖母瑪麗亞抱著自己的孩子。
頂著極端的苦楚,艾蒙勉力凝起視線。
在恍惚中,他看見惶惶的月,遙遙的日。
累累的痛苦甚至一度壓過了記憶的封印。
往事種種,如走馬觀花,一閃而過。
記憶碎片交疊地湧現,卻又如霧中觀花,朦朦朧朧地始終看不清楚。
一個白毛倒下,就有新的白毛plus升級版站起。
艾蒙從伊甸懷裡爬起來,想都沒想就伸手摸向後頸。
手指很輕易地就在皮膚上扣出一個縫,他兩手並用,直接插進縫中向兩邊一扒。
皮囊被完完整整地撕下。
而在皮下,覆蓋著的不是赤色的肌肌腱,是另一具全新的軀體。
骨骼延長,血肉重組。
壓抑許久的真實終於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