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件事一鬨,黎漾也沒了吃飯的心情,草草吃了幾口飯應付自己的胃,然後和張然一起去上課了。
一定很奇怪吧,黎漾和小叔生活了八年,應該了解小叔的喜好,送禮物應該是很簡單的事,為什麼還會為普普通通的生日禮物發愁呢?
因為黎漾是無意中知道小叔的生日——小叔出差回來的前一天晚上,管家伯伯和她聊家常,她心血來潮問了一嘴小叔的生日是什麼時候,管家伯伯就笑眯眯告訴她了。
就在小叔回來的第三天。
和小叔相處了八年,小叔從未提過生日、生辰的字眼,每次提及這類事小叔的情緒總會異常,人在屋簷下,學會看彆人眼色是最基本的事,知道小叔不高興,她就從未開口問過了。
而她的生日小叔卻一次沒有給她落下,年年都很準時送上生日禮物和生日蛋糕。
記得第一年過生日,因為父母在自己生日當天過世,是她成為孤兒的那天,是人生中最悲慘的一天,黎漾非常抗拒過生日,甚至在那天表現十分焦躁,偷偷跑去墓地嚎啕大哭。
好像知道她不開心,老天也同情她的經曆,那天下起了迷迷蒙蒙的小雨。整個墓園被一層煙霧籠罩,站在其中分不清地獄人間。
或許那天地獄的門曾打開過,她的父母隨著春雨來了一趟人間。
雨忽然停了。
可是周遭還是冷淒淒的模樣,小雨滴落到腳邊,不像雨停了。
黎漾抬頭看見銀白傘骨架,霧氣朦朧中撞進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
原來不是世界的雨停了,而是隻有她世界的雨停了。
小叔撐著傘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然後默不作聲站在一側陪著她。雨忽然下得更大了,淅淅瀝瀝,好像永遠不會停歇。
不知道過了多時,一隻手放在她麵前,掌心向她攤開,一隻臂彎掛著單薄的外套,聲音沉穩富有磁性:“該回家了。”
那雙眼睛好像有種莫名的魔力,將黎漾吸了進去,誘惑著黎漾伸出手,把冰涼的手掌放在溫熱的掌心。
哭過一場,黎漾的聲音有些沙啞:“小叔……”
小叔把外套披在她身上,知道她情緒發泄的差不多了,才開口說那些大道理:“思念過世親人的方式有很多種,祭奠隻是其中一種,而你選擇了有用但不可取的方式。”
“哭可以發泄情緒,但不會一直管用。你應該熱烈自由的生長,不辜負父母的期望,更重要的是不辜負自己。”
漂泊大雨中,亡人的靈魂停留在十字路口望眼欲穿,隻為看到親人幸福平安。倘若親人平安,他們便能安心過橋,擺渡靈魂。
倘若親人不能,他們便做一世的孤魂野鬼,永遠在十字路口停留,在淅瀝小雨中望眼欲穿。
所以努力生活吧我的姑娘。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哭過一場,宣泄了情緒,小叔的話輕而易舉的走進了她內心的最深處,點醒了她這個軟弱的夢中人。
那一天晚上,她過了生日。生日願望記不清了,隻記得小叔說,“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遺忘才是。你記得他們,他們就永遠活著,永遠保佑著你。”
小叔的話讓她學會麵對死亡,所以小叔的話是她收到的最昂貴最寶貴的生日禮物。當然,往後的每一年小叔都會給她準備價值不菲的生日禮物。
小叔對她那麼好,所以,她現在想以相同的方式回報小叔,給小叔準備一份獨一無二的生日禮物。可是每當她主動問起小叔的生日,小叔的表情總是變得異常難看,久而久之她就不敢提了。
她很想知道為什麼,想知道小叔是不是在生日的時候經曆過不好的事才那麼抗拒過生日。可是她不敢問,怕小叔生氣。這一次誤打誤撞知道了小叔的生日,她一定會好好表現,爭取給小叔一個難忘的驚喜。
隻是——
她知道的太晚,沒有充足的時間準備那麼多東西。
沒準備這個,沒準備那個,什麼都愁。
手裡的草稿紙被畫了無數條線,無數條線又彙聚成黑疙瘩,密密麻麻都是黎漾解不開的愁緒,到底什麼樣的禮物才算得上獨一無二呢。
黎漾單手托腮,心不在焉聽任課老師講課,都是理論知識,再加上她心情現在很惆悵,所以聽得她昏昏欲睡。
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旁邊的張然用筆戳了戳她的手臂,小聲道:“那個誰問你放學後去不去看他打籃球。”
黎漾大腦遲鈍,沒反應過來張然口中的那個誰是誰。
“哪個誰?”
“就那個校籃球社的社長。運動會的時候籃球賽拿第一的那個。”
“不去,太無聊了。”
張然覺得不可思議,打籃球可是黎漾最喜歡的運動,沒有之一!竟然覺得無聊!?
“你這是……你今天一天到底怎麼了啊。對什麼事都提不起精神。熱愛籃球的你,放棄了籃球;珍惜糧食的你,浪費了糧食;熱愛學習的你,荒廢了學業。”
張然用一種非常正經的腔調進行“詩朗誦”。
黎漾輕笑:“有那麼嚴重嗎?”
“有。”
張然撓了撓黎漾腰側的癢癢肉,準備采用張氏撒嬌法:“漾漾~到底為什麼啊~”
嬌媚細軟的聲音聽得黎漾渾身起雞皮疙瘩,笑著躲過張然的攻擊,這是張然第好幾次問這件事了,她知道以張然刨根問底的性格,不知道結果是不會罷休的。
刪繁就簡說:“我家人過生日……”
她一邊說一邊觀察張然的反應,祈禱張然不要問那些問題,“我在想送什麼禮物合適。”
她說完,張然並沒有問什麼,而是撓撓頭,絞儘腦汁想到底要送什麼禮物才體麵,她確實也沒注意過父母的生日,不知道送什麼禮物合適。
果然才女就是才女,連父母的生日都記得。
“怪不得你那麼愁,要是我我也愁送什麼禮物。”要是同齡人還好說,送什麼都可以。但是父母就不一樣了,送什麼都感覺差點意思。
黎漾一愣,是她多想了嗎?張然竟然沒提父母。
“慢慢想吧,黎大才女。”張然往桌上一趴,準備睡覺。趴了沒幾秒鐘,又坐了起來,頂著亂糟糟的劉海,紅著眼睛抱著手機發消息。
黎漾更加不明所以,這是怎麼了?
發完消息,張然咧嘴一笑把手機放到桌肚裡,用力擁抱黎漾,“漾漾啊,我剛剛給父母發祝你們生日快樂,然後父母各發給了我一千塊錢,讓我一邊發瘋玩去。”
張然有一種被錢砸傷的淒涼感。
“……”
黎漾拍拍張然的肩膀,提醒道:“然然啊,我們在上課呢。”
張然:“不好意思啊,我忘了。感動暫停,下課再感動。”
“……”
不得不承認,黎漾此刻非常羨慕張然。
“漾漾啊,要不然我們這周末去逛街吧。挑挑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東西做禮物。”
黎漾思考了下,這周末也沒什麼事情,便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