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裕太一言不發。觀月仍在為“為什麼不二周助很快就會輸給我”這件事發表高論。柳澤突然大喊一聲,嚇得觀月差點咬到舌頭。
“哇啊啊啊——裕太!你剛才為什麼沒有叫醒我的說!杏奈醬對我打招呼我卻沒有回話,她一定認為我是個失禮的人的說!”
裕太呆呆回道:“啊,抱歉。”
“啊可惡!難得有機會和這樣的美少女說話——話說你到底還有多少個美人姐姐啊?!”
“不,都說了杏奈是我的表姐。她的母親和我們的母親是親生姐妹。因為叔叔阿姨工作很忙,她從小時候就和我們住在一起。”
“她的媽媽和你的媽媽……”柳澤扳著指頭,“一、二、三、四等……你們是四等親的說。也就是說你可以和她結婚——”
裕太像是被刺了一刀,突然喊起來:“這種事情和我們在說的事沒有關係吧!”
柳澤被他嚇得縮小一圈。
裕太看起來酷酷一少年,實際上脾氣好得很,還特彆講禮貌。他從沒見過他用這麼大的聲音說話。
“不,抱歉……”裕太連忙道歉。他臉上的神情讓柳澤看著都難過。“對不起,請讓我一個人靜一下。”
***
第一次聽到“藤本杏奈”這個名字,是在裕太五歲那年。
父親告訴他,過兩天勇夫叔叔和順子阿姨的女兒會搬過來一起住,不出意外的話就這麼一直住下去了。
“正好她和你們差不多大,裕太可以把她當作親生姐姐,好好相處嗎?”
才不要,當時的裕太想。
突然之間多了一個家人,而且正好壓在他頭上,他仍然是家裡最小的孩子。
才不叫她姐姐呢。
新來的女孩子沒有要求裕太叫姐姐。她總是沉默地埋著腦袋,幾乎不主動開口說話。吃飯的樣子像一隻警惕的貓,扒一口,就要悄悄看一眼周圍的人。
和裕太相比,周助對她的接受程度要高得多。許是常年和裕太相處的習慣使然,他自然而然當起了她的哥哥。代替忙碌的雙親和長姐,照看這個初到日本,哪哪都不適應的小妹妹。
到家的第二天,周助走到哪杏奈就跟到哪,她成了他的小尾巴。
她日漸開朗,三個孩子形影不離。
隨著年齡增長,周助和杏奈越來越文靜。每當他們沒完沒了地聊起紀伯倫、勃朗特姐妹還有茨威格,裕太就忍不住打哈欠。
但他還未默默失落。因為哥哥會和他一起打網球,那時候杏奈就遠遠坐在一邊等他們。
杏奈在他麵前也沒什麼姐姐的自覺,他們互相稱呼對方的名字,同樣叫周助哥哥,一同分享他的寵愛。
三個人,兩兩成雙。無論經過多久,他們每個人都屬於另外的兩個人。
裕太一直這麼想,直到六年級的那一天。
那是個燥熱的傍晚,聒噪的蟬鳴令人心煩意亂。夕陽西斜,路麵和房屋吸飽了一天的熱量,正拚命地釋放出來。比起正午的酷熱,這是一種讓人渾身發疼的燠熱。
母親買來了西瓜芒果草莓,給一家人做水果沙冰。
“可以吃了哦……裕太,去院子喊周助一聲。我之前叫杏奈去喊他,那孩子是不是忘了呢……”
夕陽如火,庭院像是著火了一般一片橙紅。草葉樹葉靜止不動,悶悶的沒有一絲風。
裕太第一眼看到杏奈背對他跪立在哥哥身邊,向他傾身。哥哥在躺椅睡著了,手中那本打開到一半的書扣在肚子上,將掉未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