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觀月疲憊地縮進被子，決定好好睡一覺不去擔心這兩個人的事。

“反正裕太君是個好孩子。”

***

“裕太，粥煮好了哦。”

“呃……嗯……”

“我喂你嗎？”

“嗯……”

心急火燎地趕過來，好在裕太的狀態沒有預想的那麼糟。

這幾天他應該有好好吃飯，人沒有消瘦，就是精神方麵有些憔悴。

或許因為生病會讓人格外無助，裕太不再像之前那麼抗拒她了。打開門看到她的那一刻，他輕聲叫了一句她的名字，臉上的表情就像在美夢中犯了迷糊一般，牽著她的手將她帶進屋裡。

他乖乖靠坐在床頭，看著她係上圍裙，擺弄著吸塵器為他打掃屋子，為他洗晾衣服，為他熬粥給他倒水。

他小動物一樣濕漉漉的目光滿是眷戀。每當她走近，他本就潮紅的麵龐就更紅上一分，就連呼吸也隨之變得急促，胸廓起浮，好像整個人都淹沒在期待欣喜的情緒裡。

擔憂之餘，她禁不住為這樣的裕太感到開心。他對她的這種親昵的坦率，是多久沒有過了？

在得知他病了五天卻什麼都不告訴近在身邊的她的時候，野村拜托她來照看裕太時臉上那種麻煩到了外人的神情……都讓她萬分失落，但現在什麼都沒關係了。以這場病為契機，她和裕太一定可以變回原來的親密。

他心不在焉吞咽著喂到嘴邊的粥，潮熱的目光一直緊緊黏附在她身上。當一碗喂完，她給他擦嘴，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將臉埋在她掌心深深嗅聞，像是在尋找什麼。

杏奈感覺有點奇怪，但並不討厭。笑著縮回手說好癢。

裕太並沒有再來捉她的手，他好像想到了什麼並以此說服了自己，喘著氣躺回床上。

在他粗重的呼吸聲中，夜色以某一刻為分界，突然就暗了下來。

她今晚打算就留在這裡照看裕太。在得到他含混不清的回應後，她給手塚發了一條消息，告訴他她明早上才回去了。

氣溫隨著夜晚的到來下降少許，但裕太仍舊熱得渾身直冒汗。她打來涼水給他擦臉，當在很近的距離真的觸碰到他的時候，她才真切地感覺到，離家的這兩年，裕太已經長成大人了呢。

和清瘦俊秀的周助不同，裕太無論性格還是外型都是相當標準的運動少年。他骨架高大，肌肉緊實。透過被汗水濡濕的薄襯衫，隱約可以看到他身上獵食動物一般流暢而彆無絲毫臃浮的線條。

雖然這麼想對淑子阿姨有點失禮，看著這樣的裕太，她莫名有一種老母親的驕傲感。

夜漸漸深了，裕太卻越發被高熱折磨得難以安寧。

分化者們體內激素本來就和分化之前不一樣，或許連帶著感冒發燒、情緒起伏這類會影響內分泌的狀況也比beta更加難熬吧。

涼水換了一盆又一盆，她一遍遍地給他擦拭臉頰和脖子，希望能讓他好受一點。

最後裕太輕輕捉住她的手，向她搖了搖頭，她這才停下。

坐下來沒多久，整個人就被困頓感給蒙住了。她伏在床沿，淺淺沉入睡夢之中。

滿屋子都是裕太信息素的氣味。早在兩年前他回家那次，她就很清楚地記住了這獨屬於他的味道。

裕太的信息素會讓她聯想到正在拔高的竹節，充滿了朝向高處的勃勃生機。她很喜歡。

兩年時間過去，變得不太一樣了。

原本像是剛剛對著陽光舒展的嫩綠竹葉，清新純淨，現在的他聞起來……就像某處竹節有了裂痕，長年累月，渾濁的雨水從裂口滲入，全部蓄積在裡麵。

烈日暴曬的煎熬，狂風反複震蕩，不得解脫的這片死水滿是苦悶，幽幽飄散出來，混雜在竹葉的清香中。

光怪陸離的睡夢中，杏奈發出歎息。

“裕太……不要難過了……”

隱約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夢到她和裕太兩個人在海邊追逐浪花。

脫了鞋，沙灘上的細沙在腳邊飛濺，但感覺不到沙子的觸感。

裕太叫她快一點，她說她跑不快，於是他過來牽她的手——

“裕……太？”

——牽錯了哦，那邊是裙擺，我的手在這裡呢。

這是個月光明亮的夜晚。純白的光線透過窗戶，隱約照亮了沒有開燈的屋子。

一片幽暗之中，她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