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欽怔怔地看著池星,算了下時間——八小時陣成,確實是天才。
池星臉上露出一個笑,他將筆隨手一扔,伸了個懶腰,然後擦了下自己滿臉的墨汁,但在看到衣服上的墨汁時,臉上的笑垮了下來,他抖了下自己的上衣,表情心疼地從陣法中走出來,嘴裡還在嘀咕著:“我這可是冬季新款……就這樣報廢了。”
他沒開口說話時身上還帶著幾分世外高人的高深莫測,但一說話這種感覺立刻飛走了,隻剩下幾分少年意氣的不爽。
“喂。”池星摸了下脖子上的玉佩,“陣成了吧?”
裴欽從玉佩中現身,他站在陣法旁,聲音帶著由衷地誇讚:“你很厲害。”
池星心想可不是嘛,不久前畫符時還感覺靈力不足,但在閣樓這斷斷續續八小時的練習後,現在再讓他畫十張符都是小意思。
按照小說裡的誇張說法,他感覺自己突破了。
池星對著樓下喊道:“爸、媽!”
沒過一會兒就聽到蹬蹬蹬的腳步聲跑上來,莊敏將重新加熱好的飯菜遞到池星手上,池鬆則將池星按在椅子上,也是這時候,池星才知道這椅子是乾嘛用的,原來是給他休息的——
池星蹺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邊扒拉著飯一邊對裴欽說道:“阿欽哥哥你快進陣法裡讓爸媽看看。”
裴欽瞥了他一眼,沒人時喊他喂,有人時就阿欽哥哥……這性子真是狡猾又調皮可愛。
莊敏和池鬆都繃緊了肩膀,倆人剛剛隻顧著池星了,現在才往陣法的方向看去——
雖然陣法是用黑色墨汁畫出,但不知道是不是倆人的錯覺,總覺得在陣法中有道道金色波紋在閃耀。
在迷離又玄妙的金光中,地麵上的陣法呈現出複雜而華麗的圖案,繁複的符號曲線神秘優雅,奇異又端莊的紋路以曲線的方式緩緩延伸,再加上明知是瑞獸但畫出來卻透著詭異黑暗的瑞獸圖騰,隻是多看幾眼都會讓人頭昏腦脹。
莊敏和池鬆下意識移開視線,隻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幾分。
倆人看向坐在一旁懶洋洋挑食的池星,目光都帶著幾分匪夷所思,這一看就牛逼閃閃的陣法真是星星畫出來的?
“看我乾嘛?”池星摸了下嘴角,也沒菜呀。
他指著陣法的方向,對莊敏和池鬆說道:“阿欽哥哥走進去了。”
裴欽畫過無數陣法,但在他前二十二年的人生中都是讓彆的魂魄用這陣法,這還是他第一次以魂魄的身份走進這陣法之中。
他一步步格外緩慢地走向陣法中央,在陣法中央規律旋轉的金光從他腳腕處逐漸往上蔓延,不過瞬息間,裴欽就感到一股束縛感傳來,他用了十幾秒才適應這種讓人窒息的感覺。
這金光對活人無害,但對魂魄完全不同。
普通的陣法能見鬼,但對活人來說也有著極大的風險,萬一鬼突然失去理智攻擊活人怎麼辦?
所以裴欽給池星的這個陣法不止是活人能看到鬼那麼簡單,在鬼進入陣法的同時,陣法會限製鬼的力量,就算鬼想要害人,也會失去大部分能力,最多隻能不痛不癢地踹活人一腳。
裴欽垂眸站在陣法之中,在扒拉胡蘿卜丟到一邊的池星突然頓了下,抬頭看向陣法中的裴欽。
脖子上的玉佩格外涼,不是生氣的冰,是不舒服的涼。
池星若有所思地繼續挑著胡蘿卜。
裴欽腦後的發絲比常人要長一些,他一身白色上衣站在陣法中,有一種縹緲到下一秒就會消散的感覺,但因為外貌和氣質都太過出眾,如果不是那過於蒼白的皮膚,任誰都不會把他往魂魄上想象。
窗外的夜風吹開他額前的碎發,露出一雙沉靜的眸子和精致的五官,他眼中的神色始終是平靜的,毫無波瀾地注視著池星的方向。
莊敏和池鬆的視線一直緊緊地盯著陣法中央,幾乎在裴欽出現的瞬間,倆人就走向陣法的方向。
察覺到活人的氣息接近,裴欽側首看向莊敏和池鬆,倆人的眼睛都很紅,但莊敏卻對他露出一個笑:“阿欽。”
池鬆更是直接走到陣法裡,他有些猶豫地抬手拍了拍裴欽的肩膀,發現自己能觸碰到裴欽時,他臉上的笑意加大:“你這孩子比照片裡還要好看!”
裴欽微怔,他有些恍惚地看著池鬆,這才發現平日裡深沉的中年男人此時眼中滿是愛意。
他又抬眸看向不遠處的莊敏,莊敏的眼睛雖然很紅,但沒哭,隻是小跑到陣法中,然後張開手抱住他。
裴欽身子有些僵硬,和他想象中的客套開場白不同,莊敏和池鬆明明都是情緒內斂的人,但此時對他沒有一絲生疏,仿佛他隻是離家許久才歸來的家中孩子。
腹中預習過無數次的禮貌回話在這時候毫無用武之地,裴欽忽然笑了,發現自己一直無法喊出口的稱呼在此時此刻竟然輕鬆地脫口而出。
“爸、媽。”
下一秒,隻是眼睛發紅的莊敏落下淚,池鬆也撇過頭,不讓其他人看到他的神色。
池星將胡蘿卜丟到裴欽腳下,頗為不爽地說道:“你怎麼把爸媽惹哭了?罰你重新發我一個陣法。”
他頓了頓,補了一句:“不會讓你難受,又能讓爸媽看到你的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