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奏陛下,皇太子殷,文襄二皇子孝珩,四皇子孝瓘晉見。”
三位少年皆窄袖緋綠短衣打扮,惟那麵皮略黑的少年腰間係了根明黃帶子。
“道人,過來。”高洋一指此少年。
高殷怯懦的回頭看看身邊的兄弟,低著頭走上前去。
“國子博士李寶鼎向朕大讚吾兒才學,朕心不喜。想我大齊男兒哪個不是錚錚鐵骨,浴血沙場?學些漢家性質作什麼?你看延宗……”他說著一指歪橫在地屍體,“實在是力氣小些,不過也是一刀封喉!”
他邊說邊解了自己的佩劍遞給高殷,又指了指地上的環首刀,孝珩與孝瓘道:“朕欲暢飲,你們與朕斬囚助興!”高洋言罷,仰頭一大口烈酒下肚。”
此時,侍衛已綁來三名灰頭垢麵的囚徒,摔置玉階。
楊愔的臉色瞬間變得灰敗,他手執笏板,張了張口,終是沒有作聲。
三人執刃次第來到近前,怵在當場。
“哈哈哈!——”高殷麵前的囚犯猛然抬起頭來,目眥儘裂,形容可怖,高殷膽怯的後退數步,麵露難色:“父……父皇……”
而孝瓘,凝望著眼前這張臟兮兮的臉,心內似被注了鉛般難受……
“高氏篡權謀逆,斷子絕孫!”其中一人突然狂笑大罵,另兩人則痛哭失聲。
皇帝的咆哮怒吼已如疾風暴雨般降臨——鎏金的酒壺被重重摔在地上,上麵的珍珠碎裂,砸在玉石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兩名鮮卑美姬花容失色,慌亂跪倒在旁。
“動手啊!殺了他們!你們就是王!”
孝珩緊緊皺著眉頭,扶刀拜祈:“請陛下賜臣一杯酒。”
“一壇子都行!”高洋從腳邊抄起一壇汾酒,扔給孝珩,極少飲酒的孝珩昂頭灌下,瞬間,他的臉和脖子均似染了血色,大吼一聲,手起刀落,痛哭的聲音瞬間消失,殿內一時變得極安靜。
“啊!——”似被戳中心臟的野獸,高殷眼前的那人猛然跳起,將他狠狠頂翻在地,劍也脫手而出。
“你個廢物!” 高洋三步並作兩步走下禦階,一甩手,重重的一巴掌抽在了高殷的臉上。
“還有你!”高洋對著孝瓘吼,“動手啊!在等什麼?”
孝瓘手執刀刃,錚錚的跪下。
“朕命你殺!”高洋麵目猙獰,聲音異常冷酷。
“不!”孝瓘緊緊咬著牙,青筋暴起。
他一眼就認出了那破口大罵“高氏篡權謀逆,斷子絕孫”的人就是猗猗的長兄元長仁,旁邊的兩個,想必是她的二兄、三兄。
“殺!殺!殺!” 高洋瘋狂的尖叫著,他抽出馬鞭,鞭子重重落下。
血紅的口子在孝瓘的肋上,胸膛條條綻開,但他就這麼跪著,不動手,也不求饒。
“高殷!你不殺他,朕便……廢了你!”高洋又轉向高殷。
“陛下……”楊愔以及殿上幾名隨侍的大臣慌忙跪了下去。
此時,長仁已被侍衛重新按住,高殷顧不得抹去唇邊的血漬,便爬著去摸寶劍,劍沒摸到,慌亂中拾起孝珩方才用過的環首刀。
他抽泣著,顫抖的雙手握住刀柄,用刀背磨蹭起長仁的頸部。
高洋的馬鞭又落到高殷身上,破口大罵:“刀都拿反了,還殺什麼人!廢物!畜牲!”
高殷的抽泣已變為嚎哭,他正過刀,卻依然綿綿的磨,隻劃出一條細細的血痕,磋了半晌,傷口加深,碗口粗的脖子卻不斷。長仁的血汩汩而出,他聲色淒厲的篾笑。他雖依在笑,卻掛著比哀號更為悲慘痛苦的神情,死之於他,仿佛倒成了一種比活著更為快樂的解脫。
笑聲戛然而止。
淋漓的頭顱落在高殷的腳邊。高殷怔怔的站在那裡,濺了一臉的血。
是孝瓘回手結束了長仁的性命。
刀上的殘血一滴滴的落在玉石上,孝瓘似乎能聽到“啪嗒”“啪嗒”的聲音——可歎造化弄人,誓為武將,沙場建功的他,死於刀下的第一人不是疆場仇敵,而是他心愛女子的長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