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抬頭看了眼她,並不感興趣。
“她去看齊國美人了!”
“齊國美人?”婦人好奇的問。
“我就說她這兩天鬼鬼祟祟的,果然有事情瞞著父汗,原來是齊王送了位公主和親,讓她給偷偷藏起來了!”
“所以你就去了……”
“齊國大營啊。”
婦人忙放下手裡的草席,驚道:“孩子,你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乾嘛啊?有沒有受傷?”
“沒事,沒事。”白鴻擺著手道,“那美女姐姐,哇,長得真是……比阿伊騰格裡還漂亮啊!”
婦人搖頭不信:“胡說,世上哪有比月神還美的人?”
“是真的!那狐狸精看到給氣壞了,我覺得那美人要是來了,她可賀敦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了!”
“我看她好像跟齊人密謀要可汗退兵呢!”白鴻又補了一句。
“這怎麼能行!”婦人拍案而起,“草原諸部已在天神麵前,歃血盟誓,不滅高齊,就決不回於都金!這件事一定要讓你父汗知道!”
“沒規矩的小野馬!”突厥可汗望著突然闖進大帳的女兒,故意板起麵孔問,“你的功夫可練完了?”
“早就練完了!”白鴻看看帳中的諸臣:站在父汗右邊撇著嘴,滿臉傲氣的是設,當然他也有傲氣的資本,他是大將軍,是整個汗國的統阿(突厥語,英雄)。左邊是她異母的哥哥大邏便,他是父汗唯一的兒子。白鴻實在不喜歡這個哥哥,他阿娜是個低賤的女奴,他骨子裡也帶了那種軟弱卑微的氣質。
雖然那年父汗讓他騎著馬在草原上圈了好大一塊地,還封了他做小可汗,可真正在族中有威望卻是叔父庫頭。她偷偷看了眼叔父——他正跟幾位特勤(突厥語,王,諸侯)說話,他們是奉了大汗的詔命來一起伐齊的。叔父英俊睿智,驍勇善戰,她從小就對他說:“你不要變老,等我長大了嫁給你。”
最下手的地方,是俟利發和吐屯發的——可俟利發不在,他一定在給那隻狐狸精出主意,怎麼才能說動父汗退兵,他是一隻不折不扣的忠狗!
白鴻撚量了一圈,終於開口,“我聽說齊國送來了和親公主,還有大批的財寶?在哪兒呢?哪兒呢?……”
諸臣稍有些騷動,俟斤馬上道:“確實送來些錢糧,卻沒聽說有什麼珠寶,更沒什麼公主!”
“啊?怎麼可能?我聽說齊國送來大批的珠寶裘衣,進獻的女子可是絕色無雙啊,可賀敦也看到了!”
“不要胡說!”俟斤看到幾位特勤陰沉的臉色,忙製止了白鴻的話,“定是可賀敦恣意妄為,若果有此事,本王怎會不告訴大家!”
“大可汗是想退兵嗎?”庫頭大手一揮,道:“他們齊國的皇帝可就在九原城,隻要擒住了他,要多少錢財美女沒有?”
其他的幾個特勤亦是紛紛應和。
“速傳可賀敦!”俟斤無奈吼道。
孝瓘晌午吃了藥便睡下了。
夢中他仿佛又回到童年,瀲灩的太液池,鬱翠的綠竹院,還有那株矗立在靜湖畔,四季不變的桂花樹。樹下站著他的女孩,陽光淋滿她烏黑的辮發,明媚的笑容綴在那張清秀的臉上。溫暖徜徉於周身,沁入心底;而那股暖/流仿佛越來越熱,最後終於灼燒起來,他大口的呼吸,卻依舊無法抑製——
她躺在堅硬的土石地上,死死的盯住他,美麗的眼中隻剩下仇恨,她狠狠的咬住他,疼痛依舊那樣清晰——
他一下就驚醒了,而令他更為驚訝的是,寢帳已成火海。
“突厥襲營,第下快走!”尉相願闖進來大喊。
周遭的濃煙令孝瓘劇烈的咳嗽起來。
尉相願掩著口鼻,踏火躍到榻邊,一把架起他,“走!”他用刀劃破帳子,二人才算衝出火帳。
帳外,亦是一片火海,遠近還有呼嚎廝殺之聲。
“厙狄將軍呢?”孝瓘強忍劇咳,勉強問了一句。
“他命我保護第下返回九原城!”尉相願牽過備好的馬匹,“第下的身體……還上得馬嗎?”
孝瓘靠在馬邊,虛弱笑道:“恐怕你得幫我一下……”
他勉力往上爬,尉相願在下麵全力往上托,樣子雖狼狽,卻總算是跨了上去。
尉相願在前麵殺出一條血路,孝瓘伏在馬背上,隨他衝出營地。他們在山間奔馳數裡,待將火光徹底甩在身後,才放緩了速度。
“相願,你回肆州報信吧。”孝瓘已緩過勁來,卻突然挽住了韁繩,“我還需去一趟突厥大營。”
尉相願驚道,“眼下的情勢,再往突厥無異於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