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蘅穿著沉香色大袖襦裙,厚重的顏色將她襯得沉穩大方,她低頭微笑著對韓氏行禮,禮節周到,無可挑剔。
隻是天實在是太熱了,這衣裳又不輕薄,她鼻尖沁出了一層晶瑩的汗珠,瑩白的麵頰上泛起一層粉,漆黑的桃花眸水潤含光。
韓氏瞥了她一眼,接過惠嬤嬤手中端著的點心,遞到李蘅麵前:“家裡來了貴客,承晢正在招待,你把點心送去花廳。”
她看見李蘅便心生不滿,李蘅真是天生的狐媚子,穿得這樣嚴實,一張臉也難掩嫵媚,不像個正經人。
“是。”李蘅接過點心,轉過身順著廊簷往花廳走。
韓氏說什麼“貴客”,其實她知道趙昱招待的人是林嫿——她回來時,瞧見興國公府的馬車停在栓馬處了。
所以,韓氏是想讓她親眼看看趙昱和林嫿是怎樣情投意合的?也好,這回她總歸會順了韓氏的心意。
春妍跟在她身後,心中忿忿,等夫人真的離開了武安侯府,她非要好好罵韓氏一頓不可!
趙昱見韓氏遲遲不歸,欲起身出去。
恰逢李蘅端著點心進門,烏眸彎起幾許笑意:“侯爺,林姑娘。”
“李蘅,你回來了。”趙昱瞧見她,心中不由一緊,豁然起身:“我……”
他也不知為何心裡發慌,張口便想對李蘅解釋,可他不善言辭,再加上也不好當著林嫿的麵和李蘅說什麼,隻說了一個字便梗住了。
“侯爺,您坐下陪客人呀?”李蘅笑望著他。
她掃了一眼花廳裡,顯然是特意布置過了,香爐裡青煙嫋嫋,纏枝紋的長頸瓶裡插著嬌美的薔薇,就連冰盤裡是冰,都雕成了花好月圓的情景。
為了和興國公府做親,韓氏真是用心了。
趙昱後退了兩步,又坐了下來,手攥著桌角,骨節蒼白分明。
林嫿默默將她二人的舉止看在眼中,見趙昱坐下了,忙起身一臉惶然地看著李蘅,眸中泛起淚花:“蘅姐姐,你彆誤會了,我和昱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我記著幼時的情意,愛纏著他說話罷了,昱哥哥也是被我纏得沒辦法,才陪著我,你千萬彆怪昱哥哥……”
她看李蘅和趙昱說話恭敬又生疏,可以想見趙昱和李蘅並不恩愛。她心裡忽然舒坦了。
趙昱就不是李蘅的,李蘅占著武安侯夫人的位置這麼久,終究是要還給她的。
她擺出這樣的姿態,既顯得她體諒趙昱,又能讓李蘅知道是她能在這裡,是趙昱縱的,她在趙昱心中是有分量的。
趙昱皺眉,林嫿這般解釋,豈不是叫李蘅更誤會?他不由看向李蘅。
“林姑娘,你叫我李蘅便好。”李蘅含笑望著林嫿,神色並無變化:“你不必哭,你和侯爺本就是青梅竹馬,敘敘舊理所應當,我怎會多想?
你們說,我先不打擾了。”
林嫿未語先哭,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她可不擔這份責任。
她說著,笑對著趙昱一福,往外退去,懶得在這裡看林嫿表演。
林嫿不敢置信,李蘅竟然什麼也不管,就這麼走了?
她一時愣住了,還沒反應過來,趙昱說話了。
“我還有事與李蘅商議,失陪。”
趙昱見李蘅出去了,心空了空,起身追出去了。
“昱哥哥……”
林嫿追了兩步,見趙昱頭也不回,一時傷心欲絕,落下淚來。
怎麼會這樣?當初趙昱對她照顧有加,明明是心裡有她的。都怪李蘅占了她的侯夫人之位,也怪爹娘當年糊塗,讓李蘅代替了她……
趙昱出了花廳的門,拾階而下,欲回清塵院去。
李蘅回家來,隻會去清塵院。
“承晢,承晢!”
守在不遠處的韓氏見狀,連忙喊他。她不能讓趙昱就這麼跟李蘅走了,否則,她今日的局不是白布置了嗎?
趙昱想起還有話和她說,頓住了步伐轉身走回廊下去,眉頭微微擰起。
方才,娘分明是故意讓李蘅看到他和林嫿在花廳裡,娘的心思簡直昭然若揭。
“你急著走什麼?客人還在花廳呢,興國公府……”韓氏想拐彎抹角的勸他幾句。
“娘。”趙昱眸色冷了下來,嗓音凜冽:“我再同您說一次,李蘅是我的發妻,我不可能停妻另娶。
今日之事,娘不要再做第二次,否則,兒子隻能帶李蘅搬出去自立門戶,還請娘恕兒子不孝之罪。”
他說著對韓氏深深一揖,也不等韓氏說話,轉身快步找李蘅去了。
“承晢……”韓氏伸手拉了個空,既氣惱又心慌:“你……這……”
趙昱一向孝順,對她這個母親說百依百順也不為過,她沒想到會為了維護李蘅,對她說出這樣決絕的話來。
“自立門戶”,這話說得多重!
“老夫人,您彆生氣,身子要緊。”惠嬤嬤連忙上前扶著她,輕拍她後背安撫。
“他怎麼能為了一個女子,這樣和我說話……”韓氏捂著心口:“氣得我心痛!”
李蘅絕對留不得了!再留她兒子都要丟了!
“老夫人彆急,侯爺不肯,咱們總有彆的法子,您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惠嬤嬤扶著她,一路寬慰著往花廳去了。
趙昱走了,韓氏不能丟下林嫿不管,還得好生招待去。
那一邊,趙昱緊走了一陣子,在園子裡追上了李蘅,他喚她:“李蘅,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