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大寒,鵝毛般的大雪是下了又下,各位莊頭管事時回話時,免不得說起來,都道比往年難過不少,天冷難捱,京城這邊竟都還算好的,各村也有凍死的老人小孩,聽說靖州禹州那邊更甚,成片成片的災民。
顧運這些每日待在家裡的小姐,都知道入冬來,炭價漲了,米價上也漲了。
老太太心慈,把今年的地租減了一成,歎聲說:“剩下些錢,買件襖子穿罷,隻盼開春萬物複蘇,到時得個好收成。”
莊頭們感恩戴德,又說替那些佃戶給老太太磕頭。到下午,老太太才將人都打發回去了。
原本這些人她是早不見了的,每次不過叫郝嬤嬤去說兩句,回頭再看賬,眼下是為了顧運,怕有人見她年紀小,表麵恭敬心裡反而不尊重,生出彆的歪心思。
顧運哪能不明白,這整個下午就待在老太太這邊的暖閣學看賬本。
凡遇見不懂的對方,提一句,郝嬤嬤就能在一旁幫她解惑。
翌日,顧運剛起來,才用過朝食,正漱口洗手,周姨娘就進來了。
顧運笑問:“姨娘這會兒過來,吃過早飯沒有?”
周姨娘挨著暖炕邊兒坐了一點,才開口:“我在太太那吃了過來的,你不用急。過來是跟你說件事,方才太太身旁的李媽媽去回話,說門房那邊報你舅舅過來了,太太讓我去見見,姨娘想你也有兩年沒見過你舅舅,上回還說想過去玩兒,現下正碰上,可要去見見?”
顧運忙點頭,一麵拿手帕擦擦嘴,“去!我跟姨娘一起去。”
周姨娘臉上帶笑,“急什麼,怎麼還跟個小孩似的,叫她們給你換好衣裳。”
顧運此時身上穿的是件半舊的杏色紋金葉對襟短襖,下麵一件水白紋的百迭裙,頭上耳上還什麼都沒戴,光溜溜,隻顯得脖頸一片細膩的瓷白,羊脂白玉似的,與烏黑的頭發一映襯隻覺著肌膚微微生潤光。
到底太素淨,並不是見客的打扮,彆說見客,就是尋常,她們姑娘小姐也不是這樣。
周姨娘就猜到姑娘真的是才睡起來不多時,一時也無了話。
顧運連聲叫兩個丫頭,黃杏,澄心連忙過去打扮起來,發髻上彆上簪子,耳上戴上一對金鑲綠鬆石的耳墜。
澄心從衣櫃裡頭拿出一套衣裳來給人換上,說:“今冬新做的這幾套,這套還沒上過身呢,今兒穿正好。”
換好衣裳,掛上禁步等綴件,最後把手串手鐲一樣樣套在腕子上。
等捯收拾捯飭好,兩刻鐘都快過去,顧運拉著周姨娘趕緊出了門。
自有媽媽在一旁,領著她們去二門外,周家舅舅正在花廳裡等著,已有人奉上茶水。
外頭幾個小丫頭忙叫著“九姑娘,周姨娘。”
隨即打起簾子。
顧運一進去,就看見個年輕勁瘦的青年,年紀與顧承庭相仿,二十來歲上下,正是周姨娘的同胞兄弟,顧運的親舅舅,周海橋。
兩三年沒見,顧運也一眼認出來,立刻揚著一張笑臉喚人:“舅舅!”
周海橋聽外頭聲音早就站了起來,一見顧運叫她,就笑起來,看著周姨娘直叫:“阿姐!”
又看著顧運,朗聲道:“外甥女長大了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