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泰隻吩咐丫鬟定給她灌上湯婆子,把被子捂熱了才準睡,路上生了病可不是開玩笑的。
丫鬟們自去應答著去了。
直睡足一個時辰,顧運方醒過來,睜眼已經是白光晃眼睛,難得的萬裡無雲,碧空清明的好天氣。
澄心給她穿衣服梳頭,她問:“我阿姐呢?”
澄心道:“大姑娘在廳裡看書呢,姑娘餓了吧,早上就沒吃東西,我去叫人準備。”
船上吃什麼能方便,顧運擺擺手,“彆瞎忙活了,有點心沒有?拿一碟子過來,我墊墊肚子就行,看時辰就快晌午,到時候與大姐姐二哥哥一處用正好。你給我梳個簡單的發髻好了。”
哪裡想顧運睡個回籠覺起來,心裡想明白了一些事,現下正急著要去與顧泰說,澄心卻是個慢性子,正好生生細心給她梳著頭呢,這一下就急了,催著人快些。
澄心鼓著嘴直蹬腳,隻好加快速度好歹給弄好,顧運已經起身飛似的往外麵去。
腳踩在船板上發出嘎吱嘎吱的一陣響。
顧泰坐前廳花窗一側,身前放著一張小案桌,桌上是些書本筆墨等物。
“阿姐!”
顧泰聞聲微微抬頭看去:“起了?過來坐。”
顧運挨著在軟墊坐下,心裡的話好歹擱了一擱,先隻問了句:“姐姐在看什麼書?”
顧泰將封皮抬起來,給她看上麵的字。
“後周列傳?”顧運挑了挑眉眼。
顧泰淡聲道:“看著打發時間罷了,”說著她把書仍在旁邊,隻問顧運,“我見你是跑著過來的,有話與我說?”
顧運擰了擰眉,頗有些不知道從哪裡開頭的感覺,心裡話沒有理順,有些散亂。
“但說無妨,是有什麼讓你不解了?”
顧運搖頭,“不是不解,反而是想明白了。”
顧泰隻道:“那想明白了何事?莫非是要我分析,說來聽聽。”
索性再醞釀她話也說不出朵花來,乾脆一股腦直接開口,飛快問:“姐姐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一早就計劃好了的,要離開南襄侯府?”
顧泰依舊是神色素淡,隻是看著顧運,示意她繼續。
問出來第一句,後麵的話就順暢了。
“我大鬨南襄侯府,逼著南文鈺簽了休書,這事,姐姐回家後彆說罵我,甚至連提都不提一句,自己也不驚慌也不失措,像個旁觀的外人。我做那件事原就是意料之外的臨時起意,是當時被那母女二人激起來怒火,又因為對他們家人品行事作風再清楚不過,知道不是好人,所以豁得出去鬨一場,是想著再厲害的結果都承得起,什麼了不得的天塌下來的大事。但是,後來看母親的樣子,大約才明白過來尋常人是的反應。
但我不服,又私下想著,姐姐性格向來如此,經得住事,哪裡值得咋咋呼呼。
可方才我睡了一覺,憶起來一件小時候的事,是有一年,我與七姐姐在你房裡玩,一人摔壞了你一方鎮紙,但結果你隻懲罰了七姐姐,我問你原因,你當時說的是,我摔的那件,原是你準備送人的,七姐姐摔的那件,是你一直用著的。那時我就沒明白你那句話的意思,還想我都摔了你要送人的東西,不是更應該是受罰的那個才是?怎麼卻反著來。”
“方才我就忽地一下子明白過來!因為姐姐把送人的東西早視為不是自己的,或摔或送人,於你而言結果是一樣的,故而我可以原諒。而你一直用著的東西,摔了,那才叫‘意料之外’,意料之外就需要自己補救善後,所以,七姐姐才要受到責罰。”
“我真是傻了,沒有經過你的允諾授意,鬨了一出大的,如果鬨出來那結果不恰恰是你想要的,我此刻焉還能出來遊玩訪親,還好生生站在這兒?怕是得關在小屋子裡把姐姐所有的藏書都抄上一遍反省思過吧?所以我才覺得,姐姐心裡早已經有了計劃。”顧運眨巴眨巴幾下眼睛,故作認真說:“所以姐姐,我說得這些,對是不對?”
顧泰按了按太陽穴,歎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