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星係啟迪礦星。
本應日夜兼工嘈雜無比的第七礦區,似乎被廢棄了。
各種造價昂貴的工程重機耗儘能源,東倒西歪滿地都是。
也不知究竟是什麼原因,能讓如此龐大的礦區停止運轉,全體人員儘數撤離,連這些動輒上千萬的天價重機也扔在了原地,現場靜謐荒涼得仿佛是這些鋼鐵巨物的墳場。
“砰!”
巨大的撞擊聲突兀響起。
倒在地上的一台重機,艙門從裡麵被踹開,連著合金擋板都呲著火花飛了出去,鏗地嵌進山體。
裡麵踹飛艙門的人,好半天才從變形的艙口爬出來。
那是一道修長清瘦的人影,黑色短發在風中翻飛,身上沒有任何防護,隻臉上扣著一張描有赤紅凶獸的麵具。
看起來也不是什麼護具,倒像是不想以真實麵貌示人,單純用來遮擋麵容的。
連眼睛都瞧不見。
除此之外,這人隻身闖入高危地區,渾身上下唯一算得上是件武器的,竟隻有背上的一把長刀。
不示真容,單槍匹馬,武裝不豐,即便是邊境遊俠也少有這樣神秘作風的。
“怎麼人都在礦洞裡啊。”一開口,麵具下傳來的是日光般清朗的男性嗓音,語氣倒是蔫了吧唧,頗有些抱怨的意思。
與那神秘持穩的氣質大相徑庭,好似是抱怨晚飯不可口的貪玩劣童。
麵具人在重機的背甲上席地而坐,他手上拿著從重機內部拆下來的生命探測儀器,看著幾個鮮活的紅點攢在礦洞深處,長歎了口氣,便隨手把儀器從高空扔下。
他手肘撐在膝上托著腮幫子,歪頭看著深邃漆黑的礦洞隧道,麵具下遮擋的也不知是個什麼表情。
幾秒後麵具人從幾十米高的重機背甲借力幾次躍下,屈膝落地,激起一圈煙塵。
他背脊筆挺,展臂緩緩抽出長刀,一步步邁入礦洞的黑暗中,輕飄飄的抱怨聲立刻被空曠隧道擴大了數倍,“把礦洞當做巢穴駐紮,將人拖進去當成儲備糧囤積起來,那我也實在沒有辦法了……”
十五分鐘後,麵具人背著刀終於慢悠悠地走到了那一堆紅點所在的位置。
黑暗中一道熾白冷光亮起,麵具人掰斷一根燃管,眼前駭人景象頓時一覽無餘。
寬闊的作業井中,倒垂下來十幾個白色巨繭,每一個巨繭都呈現出分明的人形,顯然被這些粗黏絲線層層包裹的,正是那幾個幸存者。
抑住呼吸仔細去聽,還能聽見一絲絲混雜在一起的痛苦呻.吟從巨繭中傳出來。
麵具人將燃管丟到一旁,隨後迅速抽刀斬斷眼前還有聲音傳出的巨繭懸絲。
未免將奄奄一息的人摔死,麵具人立刻單臂接住。還未將巨繭切開,隻上手一摸,他就知道裡麵的人活不成了。
一個大活人被裹在裡麵,觸感卻是軟綿綿的,仿佛裡頭隻是塞了一團鬆散的棉花。
靜謐壓抑的昏暗空間裡,麵具人小心翼翼地用刀尖將繭房切開,裡麵氣若遊絲的幸存者尚且還有意識,那是一個穿著礦工製服的男人,費力抬起的眼皮下迸射出強烈的詫異和驚喜,乾涸的嘴巴張了張,也隻艱難地發出幾個喑啞模糊的字眼。
麵具人安靜地單膝跪地,俯身貼近他,想聽一聽這將死之人的遺言。
那男人卻緊咬著牙竭力地想抻動胳膊做什麼。
麵具下傳來悲憫的聲音,“彆費力氣了,你的骨骼和內臟都被消化得差不多了,誰都救不了你,還有什麼遺願就說吧,我會儘量滿足你。”
男人眼角不斷地溢淚,也放棄了掙紮,隻用氣聲說:“在……口袋裡……”
麵具人立刻在他的礦工服裡翻找,最後在上衣內袋裡找到了一顆被防反材料裹得嚴嚴實實的紫晶礦。燕卵大小,寶石級的純淨無暇,還算珍貴,流到地下市場約摸能賣個四五十萬。
男人拚著最後一絲元氣說:“請把這個、帶……帶給我的……”
他話還沒說完,口中就汩汩湧出泛著酸臭的濃綠消化液,眨眼間就斷了氣。
麵具人靜靜地看著男人悲慘的死狀,微微抬起手,然後用力在他臉上拍了一下,不解地大聲問道:“喂!喂!帶給誰啊?你家在哪?你說完再死啊!喂!”
顯然不管他怎麼拍打亦或呼喊,死去的礦工都不可能再回答他。
麵具人拿著那枚紫晶礦沉默半天,咬牙切齒地揣進自己口袋裡,一邊在礦工身上翻找工牌一邊抱怨地罵罵咧咧,“我為了四萬塊的學費才跑這裡來,你倒好,直接給我一塊四十萬的寶石,信不信我給你私吞了……”
他嘰歪個不停,找到工牌後就揮刀逐一將這些巨繭放下。
摸到裡麵軟綿綿的,要還有氣兒,就耐心聽完他們的遺言,連話都說不出的,就一刀提前解決他們的痛苦。
十七個人,隻有五個人沒有被注入消化液,而是被當做儲備糧麻醉後封在繭內,維持著正常的體征陷入沉睡。
麵具人幾個大耳光下去將幸存的五個人扇醒。
被抓進來的都是啟迪公司的礦工,有男有女,皆是壯年。
幸存的五人中卻有一個身形纖細的清俊少年,他雙目緊閉地躺在被切開的繭房中,長睫融進陰影裡,蒼白羸弱,似一朵隨時會凋零的易碎冰花。
便是此時仿若死了般的狼狽,也絲毫不影響他的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