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蘭特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她,借著滕儘遠的威壓把桀驁不馴的皇帝趕去床上躺著休養。
“所以,找我什麼事?”伊皇靠坐在床頭,即便是私下裡,眼底也積沉著征戰寰宇的赫赫威嚴。
雅蘭特早就習慣皇帝的不著調,坐在床邊正色道:“您這次千鈞一發,禦前會議及眾多封臣都希望您儘快立儲,以備不測。”
“哪個棺材板說的以備不測?老子還沒死呢!”伊皇大怒,金燦燦的雙眼滿是殺氣。
“我說的。”雅蘭特麵無表情。
伊皇眉頭抽搐,嗬斥道:“以後這種話不許在人前說,你私下跟我說說就得了唄。”
“我這不就在私下跟您說著呢嗎?”雅蘭特深吸一口氣,“早些年我就提過立儲的事,您跟我打哈哈敷衍,現在呢?如果這次您真出什麼意外,兩位皇子背後各有大勢封臣擁護,會引起戰爭的。”
伊皇沉默良久,“畢澤還很小,在他沒有能力的時候越過他立儲,豈非不公?”
雅蘭特帶了絲火氣,知道接下來的話會觸動帝王逆鱗,也還是忍不住道:“您把小殿下養在溫室,精心照顧,恨不得他嬌嫩得跟花朵一樣!把大殿下帶在身邊征戰寰宇,儼然一副準王儲的模樣,您這樣就公平了嗎!?”
“住口。”伊皇平靜也森冷地開口。
雅蘭特站起來焦躁地來回走動,“您的保護對小殿下來說有害無益,試想您這次要是沒能醒過來,您覺得小殿下有能力和軍中積威的大殿下抗衡嗎?”
伊皇的胸口劇烈起伏,皮膚下隱約透出機械心臟泵血的藍光,瞬間暴怒,“他當年受了那麼重的傷!眼睛都生生讓人剜去一隻!要不是澤瓦恰好在附近巡視要塞,畢澤現在已經沒命了!我還怎麼敢把他推到人前?我隻能選擇保護他!”
雅蘭特沒有孩子,並不能完全體會伊皇當時身為母親,看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孩子是何種心情。
小殿下十五歲時在克拉克星附近遇襲,失去一隻眼睛,傷勢過重導致記憶也受損嚴重,十五歲前的事都不記得了。
伊戈納錯當初憤怒到癲狂,將附近宇盜團全屠了一遍,繼而問罪領主,血染星環,牽連眾多。
可其實到如今都沒能查清楚,當初究竟是宇盜作亂,還是蓄謀刺殺。
澤瓦將軍趕到的時候,隻有小殿下在血泊中沉浮,全無他人蹤跡。
蘭斯洛皇族那雙燦爛的澄金眼瞳和佩刀,寰宇獨一無二,小殿下的眼睛被刻意剜去後也沒有下落,鄰國的地下市場都遍布伊皇的眼線,卻也沒有小殿下右眼和佩刀的蛛絲馬跡。
這件事隻能塵封下來,誰再提及,隻會招惹伊皇雷霆盛怒。
雅蘭特靜默幾息,邊打開腕機的虛擬屏邊低聲說:“小殿下也並沒您想象中那麼脆弱,不知您醒來時藍裡爾親王是否說過小殿下剁了弗蘭裡的一隻手……”她抬眼觀察伊皇的神情,見她略顯錯愕,便知道藍裡爾沒有提及,於是調出一份文件予她覽閱,口中繼續道:“小殿下斷言弗蘭裡主工在您的心臟工程中動了手腳,斷了他一手,看押在內庭。儘遠閣下也是小殿下執意召回來的,否則您胸腔裡埋著的,還是顆定.時.炸.彈呢。”
“你確定是畢澤,而不是旗恩?”伊皇對一向純稚乖巧的幼子會凶頑行事有些不可置信。
“大殿下不是被您留在境外了嗎。”雅蘭特無奈,“您那份好勇鬥狠的基因遺傳給小殿下,也並不奇怪。記憶受損之前,小殿下不也頑劣桀驁不服管教麼?”
她交給伊皇的那份文件則是畢澤前幾天就處理好的轉院檔案,從原本的醫學院,轉去了工程學院機械係。
“這是畢澤自己要轉係的?”伊皇長眉微蹙,看到工程、機械這種字眼就頭痛。
“小殿下有自己的打算,他從小就對這方麵感興趣,儘遠閣下也很願意教導他。即便是記憶受損後他本來也是想選擇工程學院的,是您刻意誤導他,想讓他遠離紛爭,他才進的醫學院。”雅蘭特毫不留情的抨擊帝王在此事上的昏庸。
伊皇臉上多少有點掛不住地說:“是他自己想研究怎麼才能恢複記憶,才進的醫學院,跟我有什麼關係。”
“打死犟嘴的,淹死會水的,說的就是您這樣的。”雅蘭特十分嫌棄,又擺出嚴肅的態度說:“小殿下早已經長大了,隻是您愛護心切,尚未察覺。您在他這個年紀時,早已君臨寰宇,殺敵萬千,不要再以保護之名限製他了。”
“我又沒父母護著。”提起那個自己剛出生就吞槍自殺的前皇帝母親,伊皇的心情也十分複雜,愛之餘恨之又敬之。
雅蘭特見這位戰場殺神的神情罕見得有些訥訥,便知道自己說服她了,於是在伊皇肩上拍拍,轉移話題道:“對了,還有件事,宋青雲的幼子,就是那個當初被小殿下選中的玩伴宋星幼,找到了。”
“是嗎,這是喜事啊,那孩子還好嗎?”伊皇順勢下台階,跟著她說。
“怎麼說呢,不虧宋家的孩子吧,流落在邊境外十五年,依然優秀得沒話說。”雅蘭特把宋星幼單殺黑蚃的視頻找出來,“當初要是這個孩子進宮作為小殿下的玩伴就好了。”
“這話你可彆當著畢澤的麵說,他跟希爾斯家的那孩子感情可好了。”伊皇隨便應一句,目光落在視頻上,沒一會便眼中冰霜驟結,“他這把刀,怎麼看著像畢澤丟失的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