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聽著自家姑娘說出口的“夫人”二字,微微有些詫異,往日裡姑娘受了再大的委屈也是一口一個母親的叫,何曾從姑娘嘴裡聽過這般生疏的稱呼。
可見,姑娘這回怕是傷透心了。
畢竟,哪個當母親的會那般說自己的女兒,明明是那梁恒對姑娘不懷好意,夫人卻像是看不到一般,隻說是姑娘自己的不是,要姑娘自己平日裡莊重些,一番話生生叫姑娘委屈的一整晚都沒睡著,之後更是病了這一場。
她不明白為何夫人的心怎就偏成這樣,若是被梁恒惦記的是大姑娘,夫人還會覺著是大姑娘自己不莊重嗎?
更彆提,姑娘病著昏迷不醒,她差點兒就嚇死了,夫人卻是一點兒不見著急,隻叫她熬了藥給姑娘喂下,言語間更是說因著姑娘氣性大病了這一場,將進京的路給耽擱了,白白叫國公府魏老夫人在京城裡等著。
這話裡話外的,分明是說她們姑娘生事,甚至是不孝呢。
青黛替自家姑娘委屈,上前便拉著謝姌的手壓低了聲音抱怨道:“是該這樣,姑娘心裡頭委屈,便是不往外頭說去,在奴婢這裡抱怨抱怨也是無妨的。不然,這天大的委屈藏在心裡頭,長久下去對姑娘的身子也不好。”
青黛說著,帶了幾分小心朝謝姌看去。
謝姌笑著看著她:“是,往後都聽青黛的。”
青黛用力點了點頭,心裡頭也意識到自家姑娘這回受了委屈氣病了一場,醒過來似乎有些不一樣了。若是放在過去,她和姑娘說這些,姑娘總不愛聽,還說有因必有果,當年夫人是因著生她時傷了身子,這些年才一直沒有身孕,沒能給謝家生個男孩兒,她受這些委屈,原本就是應該的,所謂孝順孝順,既要孝,便該順著夫人些,才是當人女兒的本分。
姑娘這樣子,叫她心疼姑娘都沒處心疼,如今病了一場,倒是件好事。
青黛看著麵前的自家姑娘,雖是才剛醒來,臉頰泛著紅,可眉目婉約,一雙好看的眸子像是一汪清潭,叫人忍不住沉浸其中,周身又帶著一股子書卷氣,真是說不出來的好看。就連往日裡因著被夫人不喜而帶著的一股子怯怯和愁緒都一並散開,整個人如撥雲見日般像是通透了幾分。
青黛不知自己描述的對是不對,可這樣的姑娘,她更喜歡。
“姑娘既這樣說,往後可不許再變回去了。”青黛忍不住道。
謝姌微微一愣,看著眉眼間帶著幾分緊張的青黛,她對她彎了彎眸子,極為認真道:“我省得,夫人既不喜歡我,往後我待她便是麵兒上的情分了。”
青黛一愣,聽出謝姌話中的疏遠和距離,先是有些不安,隨即就點頭道:“是這個理,姑娘想要儘孝道沒錯,可凡事總不能一頭熱,奴婢就沒見過這世上當娘的還有比夫人更偏心的。”
“姑娘是不知道,姑娘病著這兩日,夫人非但不為著那日對姑娘說的那些話後悔,反倒是怪姑娘自個兒氣性大,不僅將自己給氣病了,還耽擱了上京的行程。”
“姑娘這會兒雖說醒了,可身子還沒好全,外頭天又這樣冷,千萬彆因著夫人和大姑娘的幾句話,便不顧自個兒的身子繼續趕路。不然落下病根來,受罪的可還是姑娘自個兒。”
謝姌低下頭去,眉眼間浮現出淡淡的嘲諷。
前世可不就是如此,她因著傅瓊華和謝嬿的指責心裡頭難受,覺著是她病了拖累了行程,害的外祖母魏老夫人要在京城裡多等幾日,著實是不孝,便強撐著身子繼續趕路。以至於剛進安國公府的門便病倒了,還折騰的府裡請了太醫來給她診脈,自此就留下個病弱的名聲。而且,她這一進府就病了,下頭也有人說她晦氣,還說她這樣的身子合該留在家裡,這麼一大老遠的上京城做什麼,老夫人還差她一個外孫女兒這麼點兒孝心不成?
想起那些日子她因著這些閒言碎語心裡頭不知有多自責多難受,謝姌都可憐前世的自己。
可這樣性子的她,不正是她那好姑姑傅瓊華想要養出來的嗎?
她對著青黛道:“是這個理,左右也耽擱了,也不差多兩日。咱們好好養病,總要將身子養好了才是,不然,帶病上門做客,才是對外祖母的不敬呢。”
青黛聽明白了自家姑娘話中的意思,連連點頭:“姑娘這般想就對了,奴婢這就去回稟夫人一聲,說是姑娘醒過來了,可身子還是虛,要在寺廟裡多養兩日。”
謝姌點了點頭,便叫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