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三兩銀子,我把人帶走……(1 / 2)

是夜,兩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進到客棧中。

楊元光將後麵的人引進屋裡,忍不住又出門往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瞧見,這才趕緊回屋合緊房門。

而在這一會兒功夫裡,早一步進屋的婆子已走到了床邊,借著微弱的燭光打量起臥在地上的時歸來。

婆子彎腰瞧了半天,眼中閃過一抹不滿:“這就是你說還算水靈的女娃?”

楊元興心頭一緊,三兩步趕上前來:“陳媽媽這說得哪裡話,咱們莊稼漢養出來的女娃,能有這顏色已是難得哩!要不是家裡實在過不下去,我也不能舍得把姑娘賣出去……”

他裝模作樣地抹了一把臉,恭維道:“我這幾番打聽,聽說這瑞城的大小樓裡,屬陳媽媽的醒春樓待姑娘們最上心,咱家裡雖養不起孩子,可也想給她尋摸個好去處,往後若能在媽媽手下吃飽飯,咱也不虧心了。”

陳媽媽被他念得很是舒坦,連眉眼都舒展了幾分:“算你會說話,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叫你失望了去,三兩銀子,我把人帶走,可成?”

“三兩——”楊元興一驚,不覺拔高了聲音。

陳媽媽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往時歸那裡看去:“你叫嚷什麼!一會兒把女娃給叫嚷醒了怎麼辦!”

雖說孩子醒著睡著都不耽擱她買賣,但她今天出門沒帶人,要是孩子被吵醒鬨騰起來,還要費精力製服,她最煩這些瑣碎事。

楊元興麵有急色,渾不在意道:“醒不了醒不了,這賠錢……這娃子生著病,夜裡一向睡得死,便是在她耳邊嚷嚷也醒不過來,不信媽媽您瞧——”

說著,他抬腳在時歸身側踢了踢。

如他所言,時歸隻是呢喃兩聲,翻身將頭埋進被子裡,很快又睡過去。

陳媽媽這才放下心來。

隻是經楊元興這麼一嚇,她沒了先前的好臉色:“三兩怎麼了?虧你把女娃誇得天花亂墜,這一看也不過如此!依我說連三兩都是多給了,要不是不想白瞎我跟你跑的這一趟,我才不要你家娃兒!”

“就三兩,成不成?”

“陳媽媽咱再商量商量……”楊元興自是不依。

要是換做在老家,莫說三兩銀子,就是再少點他也能應。

然他從老家奔波來到瑞城,就算不論來時的花銷,光是他回去,也非三兩銀子能夠的,賠錢貨再怎麼不值錢,總要給他賺足盤纏吧?

“陳媽媽您再添點,您看孩子還小,身子還沒長開,便是顏色也隻能瞧個囫圇,您帶回去養個三五年,長大了就好看了!就說她娘、她娘可是我們十裡八村公認的好模樣,她女兒長大一定也不差!”

陳媽媽被他說得心動,嘴唇抿了抿:“那就四兩,再多就不成了。”

“四——”楊元興拱手作揖,“陳媽媽行行好,可再多添一點吧!”

這一回,陳媽媽也不依了。

到底隻是個五歲的小丫頭,等能接客少說還要七八年,哪怕年紀小時能給其他姑娘做個婢子,也是遠抵不上供給她們的吃用的。

萬一等小孩長大了模樣一般,那就是徹底砸在了手裡。

陳媽媽不肯再多給錢,見楊元興往前糾纏,嫌惡地揮起帕子,聲音尖銳道:“那我就不要了!四兩銀子都不成,還真當你家丫頭是什麼國色天香?”

“去去去,癩皮狗彆在前頭擋道!”

陳媽媽掩麵離開,楊元興在片刻的怔愣後,急急忙忙追上去,房門被匆忙帶上,發出猛一撞擊聲。

隨著房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卻見腳踏上的一團顫了又顫,終是控製不住的發出急促的喘息來。

楊元興說時歸夜裡睡得沉,這確實沒錯。

唯獨今日,時歸白天補了一天的覺,半夜聽見楊元興起夜出門,心裡害怕就一直醒著。

誰成想叫她聽了這麼一遭去,睡前的胡思亂想竟真成了真。

聽著耳邊並不刻意掩蓋的聲音,時歸一動不敢動,隻藏在被子裡的小手無端生了一層冷汗,濕涔涔的,差點連被角兒都攥不住了。

被頭頂兩雙眼睛盯著,她竭力控製著表情,好險沒被看出端倪來。

直到借著楊元興的動作翻身躲進被子裡,時歸是徹底控製不住了,眼角瞬間溢出驚懼的淚,上下牙止不住地發顫,連心口都一陣陣發緊。

醒春樓。

時歸對這個名字可謂印象深刻。

尤記得書中原主被拐賣後就是入了這裡,其間種種雖未有著墨,可被賣進花樓的姑娘,如何能有好下場。

眼下的時歸年紀破小,她連尋親都不能做主,若真去了那種地方,恐更是沒什麼活路了。

不及細想,隻聽房門口響起一陣罵咧聲,下一刻便是楊元興推門而入。

他摔上房門,一邊走一邊咒罵:“臭婆娘,區區四兩銀子打發要飯的呢!老子給你麵子,還真當老子好糊弄了去,可滾你的吧!”

“趕明兒老子再去那些暗樓問問,就不信賣不出個好價錢……”

單薄的木板床一晃,楊元興一頭栽倒在床上,左右不過片刻,就睡得不省人事,重新揚起震耳的呼嚕聲。

這廂他又是睡得昏天黑地,距他分寸之遙的時歸卻是徹夜未眠。

她廢了好大功夫才叫自己平靜下來,努力去回想曾經看過的內容——

書中的原身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寥寥數語便概括了淒慘一聲,與之相關的身世背景也全是從掌印的角度道來的。

反是那個無緣相見的掌印親爹,在書中出場頗多。

可惜全是些反麵描述。

相傳那位司禮監掌印原是清貴讀書人,連中兩元入京趕考,不料得罪權貴做了宮裡的太監。

數年間,他手刃仇敵,從最卑賤的掃灑太監成了新帝最信任的掌印,陰冷自恣,殘害忠良,受儘唾罵。

或是做皇帝手中刀,或是排除異己,死在其手中的人不計其數。

眼下放棄尋親跟著舅舅安分過日子的路子是斷了,偏這遠在京城的親爹也不像什麼好相與的。

一個是一個是不懷好心的舅舅,一個是心狠手辣的親爹,但凡能靠自己活下去,時歸哪個都不想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