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鈞說要做什麼,那就是雷打不動必須要做。
商音盤膝坐在竹屋前,身邊是落了一堆一堆的桂花,正擰著眉努力完成鴻鈞的要求。
狌狌盤腿坐在商音幾步遠的地方,眼巴巴地看著對麵。
不得不說,鴻鈞雖然性子冷清又悶|騷,可是在為師這方麵,真的有幾分擅長。
他一眼就看出商音的靈力掌控問題不是出在修為和靈力多少,而是在精準度的掌握上。
商音從前鮮少對敵,從混沌到洪荒,出手都是大動靜,用最熟練的怕是跑路的法訣,是以在控製靈力上沒多少經驗。
所以鴻鈞就地取材,讓商音隻用靈力,將那些落桂花一片花瓣一片花瓣地摘下來,碾成粉末卻不能破壞其本質,再從粉末恢複到花瓣原本的模樣,再拈出完整的一朵、一簇桂花。
這過程對商音來說很簡單,但著實是磨性子。
從日出到日落,清晨到黃昏,一天又一天,看得商音都不免覺得桂花有幾分“麵目可憎”。
不過即使如此,商音也並沒有同從前那樣和鴻鈞對著乾,而是很認真地按照鴻鈞的要求去做。
鴻鈞並不意外。
他從來都知道,商音就是這樣拎得清的性子。
在商音和鴻鈞一教一學的過程裡,狌狌就這樣每天來報道,過來就坐在那個不遠不近的位置,餓了渴了,就輕手輕腳離開,之後再回來。
它仔細觀察商音的動作,有些笨拙地運用自己的力量。
洪荒中的生靈,哪怕是普通的獸類也身負靈力,隻是天賦跟腳上全然比不得那些得天獨厚的妖族。
商音能做到將桂花碾碎再恢複,狌狌就隻學最簡單的,它像模像樣地盤膝做好,用靈力托著一簇桂花,一朵一朵地摘下來,放在一邊。
一天天重複這樣的動作,靈力用光了它就動手將摘下來的桂花攏到一起,挑出形態好看的存起來。
鴻鈞雖然閉著雙眼,但商音在旁邊專心練習,他的神識自然籠罩四周。
於是,狌狌的所做所為都被他看在眼裡。
到了第十日時,狌狌挑出來的桂花已經有一小堆,狌狌便無師自通劈了些竹條,開始試著編竹簍。
鴻鈞忽然開口:“腐爛了。”
狌狌一愣。
但就是這沒頭沒尾的一句,狌狌卻立刻反應過來,動作迅速地扒拉開自己精挑細選出的那堆桂花,果然發現最下麵接觸到地麵的那一層,已經有好幾朵不那麼新鮮了。
狌狌怔然片刻,吸了吸鼻子,卻沒有生氣也沒有氣餒,而是挑出還開得正好的那些放在自己的小袍子上,加快了手裡編織竹婁的速度。
鴻鈞靜靜注視著狌狌。
在狌狌手中真的成型了一隻像模像樣的竹婁,看著它將桂花小心翼翼挑揀放進去,鴻鈞再次發問:“要做什麼?”
狌狌猶豫了一下,小聲回答:“尊者喜歡花,用桂花做的衣裳很香。”
鴻鈞淡淡道:“她可以用靈力凝聚。”
狌狌未曾褪|去金色猴毛的雙爪有些局促地攪動著。
它知道的。
但是它喜歡尊者,所以即使知道尊者可能不需要,也想用心給出自己能做到的最好。
狌狌的喜歡和不喜歡都表現地直白而真摯。
鴻鈞不再開口。
商音的心神仍舊沉浸在一遍又一遍枯燥的重複練習中。
狌狌又開始挑揀桂花,一次又一次地消耗自己的靈力。
……
“呼。”
不知過了多久,商音長出一口氣,伸了個懶腰活動身體,轉頭看向身側打坐的鴻鈞。
鴻鈞適時睜開眼。
“你看!”
商音抬手微動,一株桂花枝自地麵被托起,被分解又凝聚,最終竟然縮成一粒種子落在商音素白的手心。
鴻鈞眉宇間神色微詫。
隻見一株綠瑩瑩的小芽破種而出,一點點的長高長壯,分枝,曲折,不一會兒,一棵縮小了幾十倍的桂樹就這樣長成在商音的手心。
鴻鈞的手指被商音的靈力圈著抬起來,撫摸上桂樹小巧精致的樹葉。
霎時間,星星點點的金色自綠葉中探出腦袋,齊齊綻放開來。
桂花柔軟的花瓣親吻著鴻鈞的指腹,帶著似陽光般的溫柔與眷戀。
鴻鈞的眸底被這小小的一團金色染上暖意,就在他險些收不住心中的悸動之際,那綻放在商音手心的桂花樹乍然四散開來!
靈力掀起兩人身前的發絲,一隻隻小巧的金色蝴蝶順著靈力的風縈繞在商音和鴻鈞的身側,最終在半空中化作漫天的落桂花,翩然歸於林間地麵。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鴻鈞甚至沒能留下一小朵桂花。
“怎麼樣?”商音笑著往鴻鈞麵前湊過去,像是求表揚一樣得意地揚眉,“我有沒有超額完成課業呀,老師?”
鴻鈞抬手接住最後自身側飄落的桂花花瓣攥在手心,眼睫斂起複雜的神色,再抬眸時,已然是尋常的從容淡定。
“很好。”
他這樣回答。
商音也拈了一片桂花花瓣在手中把玩,左右看了看,咦了一聲:“小狌狌呢?”
“尊者尊者,我在這呢!”狌狌抱著一個小竹婁顛顛地跑過來,獻寶似的朝著商音舉起自己懷裡的小竹婁。
商音探頭一看,驚訝道:“桂花?”
嗯……不對,是開得特彆好看的桂花。
商音看了眼眼睛裡滿是期待的狌狌,會意地加了句:“都是特彆特彆好看的桂花呀。”
狌狌不好意思地抿唇,小聲道:“都送給尊者,可以……可以,做衣裳。”
給她做衣裳?
商音是真的有些意外。
不過當她的神識掃過竹婁裡的桂花後,那種詫異便更濃了。
——這竹婁裡的桂花竟然都被狌狌的靈力恰到好處地包裹住,正正好保持了最盛開時的美麗。
狌狌雖然聰慧,但也沒有到這樣的地步。
果然,狌狌道:“尊者有指導我運用靈力,我比起從前厲害好多了!”
狌狌是不敢直呼商音和鴻鈞名字尊號的,對兩人都是稱呼尊者。
反正它向來不太靠近鴻鈞,倒也不存在叫混的情況。
商音說了兩句支開了狌狌,將那小竹婁放在地上,整個人懶洋洋地趴在竹婁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似笑非笑地看著鴻鈞:“呀?尊者怎麼這樣好心?”
鴻鈞不吭聲。
“獸類性命短暫,莫要長情。”商音學著那時鴻鈞的語氣,故作冷漠的模樣,眼睛裡卻滿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