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盈聲音裡帶著哀求:“侯爺,我該怎麼幫你呢?”
季徐衝心想,你什麼都不用做,抱抱我就好。可是一開口,說出口的卻是:“你去睡覺吧,不用理我!”
季徐衝疲憊的閉上眼睛,以為月盈已經離開,可月盈卻掀開被子鑽了進來,說:“今晚我要和侯爺一起睡。”
說罷,月盈軟軟的臉貼在他的鎖骨處,月盈小小的手環在他的腰間。噩夢中的灼灼痛楚在這時消失殆儘,陣陣暖流湧上心間,他看見心口上的傷痕停止了流血,緩慢的長出了一層薄薄的淺白,痛觸變成了淡淡的癢意,聞著馨香,他仿佛看見黑暗的甬道中有一道亮光在前方呼喚。
清醒過來,季徐衝才聽清楚,那呼喚聲來自月盈。她未曾言語半句,他已聽到肺腑之言。
早上,月盈醒來的時候,房間裡已經沒有人。
梳妝時,月盈問玉樣:“侯爺什麼時候走的?”
玉樣回道:“天不亮就走了。”
“侯爺可真是辛苦!”
“是啊!”玉樣聽到這話,也露出了擔憂的情緒:“朝廷裡有本事的人那麼多,怎麼隻把最累的活兒交給我們侯爺做呢。我們這些做奴婢的,也不能為侯爺分憂,隻希望侯爺能多愛惜自己一些。”
月盈凝神太久,不注意,捏碎了手中的玉簪,把玉樣嚇一跳。
“姑娘的手沒事吧!”
月盈搖頭,“沒事,但我把玉簪給弄斷了。”她心裡明白,這些綾羅綢緞雖穿在她身上,卻不是屬於她的東西。
玉樣笑道:“又不是什麼貴重之物,斷了就斷了,隻要不傷著姑娘就就好。”
月盈抿嘴笑了笑,她剛才是因為玉樣說“不能為侯爺分憂”才走神的,這時便想問:“玉樣,你說侯爺有什麼憂愁呢?”
“姑娘有所不知,這江寧織造局的差事,一直在鬨虧空。侯爺的三位前任,都已抄家斬首,隻留下了幾千萬兩銀子的白條。是我們侯爺在南京五年,與海外通商,將上等絲綢賣到海外,才將那幾千萬兩銀子的虧空給填上了。”
玉樣說著已有些傷感,頓了頓,才繼續道,“可現在倒好,那虧空填上了,侯爺的仇家也結上了,每月都有好幾波亡命之徒想要刺殺侯爺,有一次差點將侯爺的手臂砍斷。”
玉樣說到最後,已經有些哽咽,她背過身去,擦了擦眼淚,向月盈道歉:“奴婢失儀,請姑娘恕罪。”
“你怎麼動不動就要我恕罪?侯府規矩雖然多,可這裡不是侯府,你要真拿我當主子,以後就彆動不動說恕罪的話。這麼多規矩,我自己都還學的稀裡糊塗呢。”月盈拉著她的手,問:“你最近總是心不在焉,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玉樣一聽,眼淚又忍不住冒出來,可她卻不肯多說半個句。
月盈說:“在我心裡,你是個最最聰明通透的人,若非遇到什麼難事,決不會傷心難過至此。以往我遇到了煩惱,都是你幫我解決。今日,你也給我一個報答你的機會吧。”
月盈都已經這樣說了,玉漾也不好再推脫,便告訴月盈,她的姨母身子不好,大夫說姨母恐怕時日無多。
“你姨母也在南京城嗎?”
“奴婢的姨母家在六合縣。”
月盈找出入侯府之前,乾娘給她的一百兩銀子,塞到玉樣手裡,“再請個好點的大夫去看看,或者買些吃的,回去陪陪她,讓姨母開心點。”
玉樣愣了愣,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姑娘是要給奴婢放假?”
“我不能給你放假嗎?”月盈也後悔自己太唐突,一時間忘記了,自己不是這裡的正經主子:“要不然,我還是先去求求侯爺?”
“不不不,這點小事,不必勞煩侯爺。”玉樣擦擦眼淚,“嬤嬤已經交代過,這個府裡的奴才,任由姑娘差遣。若是奴婢們不聽話,也任由姑娘發賣。”
月盈聽完,心裡空落落的,隻覺得愧疚。
侯爺對她真好啊,可侯爺對她那麼好,她卻不能為侯爺分憂。
玉樣剛走沒多久,紅珠進來稟,姑娘的娘家人來了。
月盈一聽,還以為是她娘親來了,喜滋滋的跑去外麵迎,卻看見了乾娘。
也對,她娘親還在廟裡,也不知道,她已經給人當了外室。
月盈收起低落的情緒,揚起笑臉,問:“乾娘怎麼來了?”
湘紅道:“林嬤嬤說你想我了,讓我過來看看你。”
月盈再次感歎玉漾的聰慧,她不過問玉樣一句“這裡離烏衣巷有多遠”,玉漾便告訴林嬤嬤,她想家人了。
湘紅拉著月盈的手仔細打量:明媚的陽光下,月盈雪白的小臉豐潤了許多,嘴角也帶著甜甜的笑,與在黃老爺府上時的枯萎憔悴不同,此時的月盈如同一朵嬌媚鮮活薔薇花。
“知道你過的好,我也就放心了。”
“乾娘處處為我著想,我卻違逆了乾娘的好意,非要給侯爺當外室,乾娘心裡可還怪我?”
湘紅歎了口氣,她想讓黃老爺收月盈為乾女兒,也確有自己的打算。她沒有子嗣,如今漸漸人老珠黃,眼看就要失寵。若月盈能嫁戶好人家,黃老爺因此得利,也會高看她幾眼。如今月盈給侯爺當外室,黃老爺也被侯爺重用,可謂是雙喜臨門。
“傻孩子,乾娘怎麼會怪你呢?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湘紅拍拍她的手,笑道:“有件事,差點忘了告訴你,侯爺委任黃老爺去浙江那邊收絲,我也會跟著黃老爺去浙江,以後就不能經常來看你了。”
去浙江那邊收絲的活兒,本來有二十家商戶競爭,黃老爺是商戶資質中排名比較靠後,勝在人品忠厚,素有賢名。
季徐衝看在月盈的份上,才把這個活計交給黃老爺。當然,他也有私心。
縱然來福說的話在理,可季徐衝的性格是曆來如此:與其成日擔心月盈鬨脾氣離開,不如把黃老爺一家支走,讓她無處可去。
黃老爺也知道此事月盈功勞最大,便令湘紅送了一百匹等絲綢過來酬謝月盈。
月盈受之有愧,再三拒絕無果,隻能把絲綢留下。
湘紅臨走,吩咐月盈:“小滿,你一定要想辦法給侯爺生個孩子,女子的大好年華轉瞬即逝,風光寵愛都是無根浮萍,風吹浪打就會飄散。隻有孩子,才能留住男人的心。”
月盈卻不理解乾娘的苦惱,為什麼一定要生孩子呢?如果不生孩子,她是自由的,日後侯爺厭倦她了,她想去哪裡都可以。萬一生了孩子,她就被孩子給牽絆住了,豈不是一輩子都隻能留在侯爺身邊?不,她隻想好好伺候好侯爺,不喜歡自己的一生都被束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