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腐屍的動靜越來越大,也不知道那半掛著肉的身體,怎麼會有如此大的力氣。布匹撕裂、木頭搗爛、陶器砸毀,稀裡嘩啦一股腦傳到李雁耳朵裡。
腦袋上唯一能用來支撐的床,也發出吱吱的響動。
李雁隻覺得,自己的腦袋就是那快要散架的床鋪。
不是說床上是生門麼?
李雁背後冷汗直冒,他用力瞪著腳下的牆麵,手也不自覺在地麵摸起來,想要找的機關。
啊吱——外麵的腐屍發出一聲慘叫,一切都安靜了下來,劈裡啪啦摔東西的聲音全都消失了。
屋裡一片寂靜。
原來這就是生門的意思。
等到一定時候,自然有人來救他。
李雁對自己掐指一算的本事有了新的理解——原來不是我不會算,而是我對結果的解讀有偏差。
“出來。”一個冰冷又帶著點熟悉的聲音傳來。
李雁有疑,生怕又有誰在誆他,趴在地上,手中的扇子捏得越發冰冷。
“怎麼,要我請你?”蔣子文的聲音越發冰冷。
“蔣大人,蔣教主!”李雁一骨碌從床底下鑽出,笑得一臉諂媚,“您怎麼也來這長寧客棧了?”
蔣子文略帶嫌棄地從他身邊移開。
李雁眼疾手快,一把捏住蔣子文的手腕,扣住他的命門。
指腹下的皮膚溫熱,脈搏一汩一汩跳動著。
這麼說來,眼前這個人是真的。
蔣子文盯著他修長的手指,很好,看上去不想要了。
李雁看著他要殺人的眼神,更加放心——
若是在幻境,他該對我和顏悅色。
李雁理直氣壯地想,收回手,搓了搓?順便拍了拍他手腕:“給您老人家拍拍灰。”
蔣子文麵無表情看著自己鐵鏽紅繡金的袖口上,明顯被拍出來的兩個灰爪印。
李雁尷尬地笑了笑,繼續伸出爪子,下一瞬,一把頗為眼熟的匕首,抵著他的手背。
上麵紅色的寶石反射出幽光,似乎在嘲笑他。
李雁嗖地一下縮回爪子:“蔣大人這是專程來救我的嗎?”
“本座這不是看到有人要死了,想著從他嘴裡撬開那些紅蓮教遺物的秘密。”蔣子文拿起桌上了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勇士!
李雁想,現在這裡的東西,哪怕饞死,他也不敢吃一口。
蔣子文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將已經端起的茶杯放下,推到他麵前。
碧綠的茶湯上浮著兩片葉子,微沫打著旋,看上去人畜無害。
李雁扯出一抹尷尬的假笑:“給我的?”
蔣子文:“喝點茶,壓壓驚。”
“我現在不驚了。”李雁推出茶杯二尺遠,茶水裡出現了個漂亮的漩渦,沒有一滴灑出來。
蔣子文指尖一點,那杯子又轉了個圈飄了回來,正好停在兩人正中。
但凡李雁不老實,這杯水就直接按著灌下去!
“蔣教主可知方才那怪物……”
蔣子文攤開手心,一隻被壓扁的蟲子,渾身泛著油綠的金屬光澤,透露出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這東西和蜃差不多,都是造幻境的東西,隻不過話蠱蟲會汲取陷入者身上的靈氣,久而久之,裡麵的人就會慢慢耗死——屍首如同沙漠中死亡千年的老樹,乾枯得隨時能化作粉齏。
李雁有些惋惜,這東西在歪門邪道中可有市場了——再不濟也是一個保命的好手段,哪知道,居然被蔣子文就這麼一巴掌拍死了?
蔣子文聽著這人心聲,這都死到臨頭,居然還要錢不要命?
“可是不對啊。”李雁小聲嘀咕,聲音大到蔣子文都不必聽心,就能聽得清清楚楚,“我既然隻是中了幻覺,那應該還是在原來的房間,怎麼會莫名其妙出現在這兒?”
向來隻有蔣子文懷疑彆人的份,從沒被人如此當麵指責。
蔣子文冷笑一聲,腳尖一踩,一個坑出現,李雁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身邊房間突然為之一變,木板翻飛,梁柱一根根飛出去,又重新拚接。
凳子下的木板一空,還來不及墜落,又一塊新的木板填了上來。
不消幾分鐘,又是一個完完整整的房間!
明明格局一模一樣,李雁卻知道,整個房間都不是原來那個,換了個新的!
蔣子文的臉一半陷入陰影中,火光在他臉上跳動,整個人就像古書裡的巫祝,隨手挑起一塊碳粉,想著火堆裡拋灑,一陣轟然的火花之後,在火堆裡的龜甲,裂出了上蒼給的答案。
“……這長寧客棧背後的……是紅蓮教?”李雁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紅蓮教的勢力,有這麼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