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頭上的月亮,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底下一片漆黑,找不到方向。
李雁抬頭,隻看到重重樹影,再往上,如同蒙了一塊黑布,什麼都沒有。
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九重天也是這樣,殺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往事猶在眼前,皇室內部的操戈,似乎永無止境,天河的血水似乎永遠無法流儘。
“你不好好運氣,發什麼呆?”鄧通閉著眼睛問。
李雁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嘴巴一張一合,無聲罵著他。
鄧通的額角蹦起青筋,眼睛閉著,化掌為爪,一把抓向李雁的爪子:“徒侄孫,你皮癢了是不是?”
李雁往後平移一步,那掌風從他鼻子前刮過,削斷了他一縷頭發。
他一吹,把頭發吹到鄧通眼前,鄧通伸出兩指,輕輕夾住了頭發。
李雁撇撇嘴,一臉不服氣:“日小三,你倒是人模狗樣裝作不在意,我就知道你在偷看!”
鄧通緩緩睜開眼:“不是我在偷看,是你太吵了。”
李雁:我還吵?我坐這兒說的話還沒你多好不好?
鄧通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尖出現了金色的光。
方才雖然他眼睛閉著,卻像是開了天眼,浮在身體上空,看到李雁那個小氣鬼,往自己嘴裡塞了一粒藥丸,心疼得直跳腳。
鄧通不由自主笑了起來,一陣鑽心的痛就翻江倒海而來,把他往身體裡拽。
真氣在他身體裡來回巡走了好幾圈,不斷衝刷著他的筋脈,耳邊傳來海浪翻滾,一聲高過一聲,每一次潮落,世界就更加喧鬨,也更加清明。
李雁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鄧通起身:“走吧。”
——大概是李雁的藥丸起了作用,鄧通有了一個可怕的認知,李雁的師傅給他留的寶貝,珍貴到絕非普通掌門可以擁有。
他極力目不斜視,心中卻翻江倒海,有什麼脫離了掌控。
他欠李雁的,這輩子大概都還不完了。
李雁根本沒注意鄧通欠的恩情,就算注意到了,大概也就張口要三萬兩銀子就一筆勾銷了。
他一骨碌爬起來,拍拍自己的屁,股,完全沒在意鄧通的悲春傷秋:“咱們現在往哪走?”
鄧通吹了一個奇怪的哨聲,之前那引路的小蟲就飛了過來,懸停在兩人身邊。
李雁還以為那蟲子跑了,沒想到就在兩人身邊,摩拳擦掌,想要研究一番。
鄧通白了他一眼,蟲子驟然上升,李雁跳了兩步,都沒夠著:“日小三你可真小氣,一個破蟲子,有什麼可寶貝的。”
一前一後,跟著那小蟲就往前走,一路上,道路崎嶇,深一腳淺一腳,中間還有石頭。
李雁在心裡直罵人。
這蔣子文,受了傷還這麼能跑?
不多久,就聽到流水聲。
鄧通皺眉,水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流水帶走了周圍所有的氣味,說不定那些線索很快就不見了。
那隻蟲子沒有迷失方向,繼續朝前飛,飛過了溪水,轉而向下走去。
李雁抬頭看了眼,七星峰就在正前方,跟著這小蟲往前走準沒錯。
地勢越來越往下。
那日眾人決戰在那七星峰頂上,上麵都已經被侯府的人搜查過了,濕漉漉的泥都被翻了一遍,後麵還有那麼多人跟著撿東西,定然什麼都不剩下。
想要找到新的東西,隻能往懸崖底下找。
眼前越來越黑,都快趕上三重天邊緣的那片密林,伸手不見五指,就算有掌心火,也照不遠。
鄧通一拽他的袖子:“彆動。”
李雁頓住。
麵前時一塊山石,他竟然絲毫未曾看見!若不是鄧通拉住他,估計他鼻子就被拍平了。
李雁一抬頭,麵前又是一處斷崖,如刀劈一般,上麵黑黝黝的石頭,嶙峋著,遲暮的巨人,站在哪兒,孤零零看著這世間的白駒過隙,卻無法力挽狂瀾,隻能眼睜睜看著滄海橫流。
李雁抽抽鼻子,此處的血跡是新鮮的,他們到地方了。
那小蟲在這崖地轉了一圈,陡然拔高,向上飛去——上方就是他們當日血戰的地方!
鄧通急忙用笛聲召回,那蟲子在他手心化作一塊玉石,便被收回須彌戒指的小籠子裡。
李雁掏出一塊夜明珠,勉力發著幽幽的光——他從侯府的燭台上順下來的,似乎侯府也沒人發現。
“這麼多的土,得翻到猴年馬月去。”李雁看著腳下漆黑的土壤,明擺著想磨洋工。
這裡的土早已被鮮血染透,這麼翻下去得多臭啊。
鄧通:“你不是還有羅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