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月城的繁華是皚皚白雪也蓋不住的軟紅十丈,比起京城的厚重,這裡多了幾分輕佻。身處其中的言家老宅極為奪目,屋牆瓦舍無不彰顯主人之家的闊綽。
門房的小廝揉了揉眼睛,“大少爺?”
他的同伴嗤笑一聲,“什麼大少爺,如今府裡可隻有二少爺!”
聽了個一清二楚的言子緒臉色不好。兩年未歸家,府裡來了新人,他這個正兒八經的嫡長子比一個看門的小廝更像外人。
“真是大少爺!哎呦!見過大少爺!”小廝拉扯著同伴下跪,神色慌張。他的同伴是新來的,此刻一臉茫然。
言子緒懶得和他們計較,大步邁過門檻,當他們是空氣,帶著沈燭音三人入府。
“快去稟告二夫人!”
謝濯臣回頭看了一眼繞過他們去報信的小廝,心裡頭有了思量。
“二夫人是誰?”沈燭音也聽到了小廝的低語,好奇問到。
言子緒張嘴又合上,似乎難以啟齒。可一想到他們此行是為了證明他的清白,那這些所謂的家事他們肯定會知道,索性就現在如實相告。
“我爹的妾,仗著爹爹寵愛,讓府裡上下稱她為二夫人。也是我不爭氣,連累娘親失了爹爹信任,管家權都被旁人奪了去。”
“你的意思是,現在你家姨娘主事?”沈燭音睜大了眼睛,似是聽了件稀奇事。
謝侍郎也有寵妾,生育了兩兒一女,既得臉又體麵,可無論如何被寵愛,也分不到府裡半點權力。
當初謝濯臣的母親還在時,即便與謝侍郎夫妻不和,也從未想過讓妾管家。夫人走後也是另娶,任那小妾使儘渾身解數,他也沒有半點扶正妾室的意思。
在謝侍郎眼裡,妾就是妾,上不了台麵,撐不了家底。
言子緒歎了口氣,“兩年前我離家前,爹爹責怪娘親教子無方,將管家權分給了此人。現在……”他瞧了一眼府裡上上下下的布置,“娘親喜素,此人喜豔,這處處掛著大紅牡丹圖,想必主事的還是此人。”
謝濯臣一眼掃過言府的格局,“門房口中的二少爺,和此人什麼關係?”
“母子,親生的。”言子緒麵上嫌惡,“那小子裝得很,爹爹麵前溫和知禮,背地裡卻趾高氣揚,不敬嫡母不尊兄長,就知道討好爹爹!”
“哎呦!”一道尖細的女聲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四人循聲望去,隻見一滿頭珠翠的婦人麵露驚喜而來,身披黛紫鬥篷,妝容精致,麵容姣好。
在她之後,還跟著一群婦人裝扮的女子,湊熱鬨一般緊隨其後。
全是言家老爺的小妾,挑不出一個不漂亮的。
她們行了一個敷衍的禮,便圍了上來。
“大少爺回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瞧這什麼也沒準備,還有朋友來,多失禮呀!”
這一群鶯鶯燕燕中領頭的就是二夫人,她在幾步之外頓住了腳步,用審視的目光將他們打量,言語客氣,嘴角含笑。
沈燭音被擁上前的幾個婦人逼得連連後退,謝濯臣在後扶了她一把,將她拉到裡側。
說她們沒有分寸,不如說她們是在試探。謝濯臣遇冬精神欠佳,又被各種胭脂的味道逼近,神色變得不耐,言辭也惡劣。
“滾開!”
許是他過於冷漠,氣勢駭人,眾人竟紛紛散開,退回二夫人身後。
有人嗔怪道:“大少爺這是帶了哪家府上的朋友來,生得如此俊俏,說話竟這般無理!”
沈照上前一步,橫眉冷對,“就你們這樣的胭脂俗粉也配靠近我家公子,莫臟了我家公子的錦衣!”
進言家門第一步,先塑造一個彆人惹不起又神秘的身份,沈照暗暗誇讚自己演得好。
“你……”
嬌嗔的婦人被駁了麵子,霎時惱怒,意圖上前議論,卻被二夫人攔了下來。
二夫人依舊嘴角上揚,“大少爺不給大家介紹一下自己帶來的客人嗎?”
言子緒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想起計劃來,也冷了臉,“不該問的彆問。”
“瞧瞧我們大少爺,兩年不見脾氣見長呢!”二夫人身後一婦人以袖掩麵,笑意不達眼底,“你不跟我們說沒關係,明天老爺回來,肯定也是要問的。”
“姨娘也是好心,你說你好不容易回來,可千萬不要再惹老爺生氣了!”
“對啊,大少爺您這突然回來,可提前告知老爺了?千萬彆是擅自回來的,還帶些不三不四的人!”
“……”
一群婦人左一句右一句調笑著,完全不在乎言子緒的反應,自顧自地笑著。
言子緒覺得厭煩,不想搭理,帶著三人繞行。但他往哪走,那群婦人就堵哪裡。
“大少爺彆著急走啊!”二夫人被眾人擁簇,“你這回來得突然,房間什麼的還沒收拾呢。”
“我去找我娘,你們攔我做什麼?”
“我們可是為了大少爺你好,夫人現在懷有身孕,院子像是銅牆鐵壁,防賊似的防著大家。就算是大少爺你,恐怕也不能隨隨便便就過去,何況你還帶著外人呢。”
言子緒一愣,“她……她懷有身孕了?”
他的神色茫然,看不出是喜是憂。
……
二夫人為了彰顯自己的妥帖,給他們安排了乾淨的住處和豐盛的吃食。
看似周到,但卻少了冬天最重要的東西之一——炭火。
屋子裡冷得像冰窖。
奉命前來伺候的侍女小心翼翼躲藏,想要聽到些有用的消息好回去領賞錢,但豎起耳朵聽了許久才發現,屋裡空無一人。
四人分散行動,言子緒去見母親。因為他們的計劃最好得到言夫人的支持,所以麵乖的沈燭音也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