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春日正是十二月二十日。
也就是說陳俞雖然將冰川雪蓮帶了回來,可卻沒來得及趕在賞春日之前交到賀宛手中。
原本,賀宛也並沒有多麼看重那冰川雪蓮,她本就貴為公主,每年賞春日能拿出來的奇異花卉都是難得一見的稀罕物,她讓陳俞孤身一人攀上雪山去采摘雪蓮,無非是閒來無事,又想出一個折磨人的新法子罷了。
可昨日的賞春日,賀宛卻實實在在的丟了臉。
她帶去的賞春日的花是一株開得正好的墨色牡丹,北岐並非是個適合牡丹這種嬌貴花卉生長的地方,甚至連尋常牡丹在這兒都是難得一見的,可賀宛帶去的還是一株異色牡丹,其珍貴程度自是不必多說。
所以賀宛方才吩咐底下人將這牡丹搬上來,便惹得眾人嘖嘖稱奇,賀宛聽著那些誇讚之言,麵上雖然不顯,心裡卻很是得意。
可等賞春日近了尾聲,她要將這株墨色牡丹送給賀瀾時,卻被他搖頭拒絕,“阿宛,這牡丹原本就是珍稀難得的花卉,異色牡丹便更是難得,兄長並非鐘愛此道之人,贈予我,卻是浪費了。”
賀宛聽了賀瀾的話,臉色雖然不好看,可還能勉強忍著。
隻是後邊卻見有人給賀瀾送上了一株冰川雪蓮,而賀瀾還當眾收下了那株冰川雪蓮,說這雪蓮是難得的治傷良藥,說那女子有心。
這般舉動自然無異於是當眾打了賀宛的臉。
賀宛當著賀瀾的麵,不好當麵發作,隻能等回了宮之後再去找那給賀瀾送上冰川雪蓮女子的麻煩。
那女子不過是一個尋常婢女,按理來說賀宛想要處置那女子就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一般簡單,可她派去的人還沒出了宮門,就被王後的人截住。
王後還因為這事狠狠將她斥責了一番。
原本王後的那些話她是聽不進去的,可王後大約也知曉她的性子,便開口道:“你若是還在乎你兄長是如何看待你的,就最好不要在這事上邊犯糊塗。”
王後見她神色變了變,知道自己的話戳中了她的內心,便又接著道:“那婢女當眾給瀾兒送來親自采摘的冰川雪蓮,誰人都知這事駁了你的麵子,若是在這當口那婢女出了事,瀾兒怎會不知這事與你有關,你也知道你兄長的性子,到時候怕是要與你生氣。”
賀宛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也確實不敢再因為這事再去找那婢女的麻煩。
可她心裡憋著一團火,總是要找個口子發泄的。
而這時候她剛好聽辛蘭稟報,說陳俞回來了,一聽到這消息,賀宛滿腹的怒火一下子就有了發泄處。
她順理成章的將所有的一切都歸結到了陳俞身上。
若是這小啞巴能中用一些,能早些將冰川雪蓮帶回來,那給兄長送上冰川雪蓮的人就會是自己,哪裡還能輪到那個小婢女?
想到這些,她心頭的火氣越燒越旺,冷著臉大步踏出了漪芳殿。
***
趙筠元從那老太醫那兒取了藥回來時,沉春殿已是一片狼籍。
陳俞被賀宛帶來的人製住,身上裂開的傷口滲出來的血已經將他身上那件薄薄的裡衣染紅,賀宛就站在他的麵前,腳下是那株已經被碾碎的冰川雪蓮。
趙筠元心裡一慌,連忙將好不容易求來的藥藏進衣袖裡,卻不想還是被賀宛身邊的辛月瞧見,她快步走上前拽住趙筠元的袖子,質問道:“你往袖子裡藏什麼呢?”
聽到聲響,賀宛皺眉看向二人,辛月連忙低頭解釋道:“奴婢方才瞧見趙姑娘往袖子裡藏東西。”
賀宛聞言眼睛微微眯起,一步步往趙筠元的方向走來。
趙筠元捏緊了衣袖裡那包藥,腦子裡急切想著該如何破解當下局麵。
顯然,賀宛若是有心要搜,她藏在袖子裡的這包傷藥定然是躲不過去,與其如此,不如……
趙筠元咬緊牙關,主動將那包藥拿了出來道:“帝姬,這隻是給太子殿下用的傷藥。”
賀宛的目光落在那包傷藥上,而後冷笑,“你難道不知本宮一早就下了命令,宮中醫室若沒有本宮命令一律不得給這陳國太子治傷,不知你手中這傷藥是從何而來?”
趙筠元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俯首叩頭道:“帝姬您是知道的,太子殿下本就傷了腿,又因為您的命令孤身去了一趟薩陽雪山,如今身子羸弱,他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
“行了!”她的話還不曾說完就被賀宛不耐煩的打斷,她正欲發火,卻又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左右盯著趙筠元瞧了瞧,“你說的有道理,陳國太子不能死。”
“可是你呢?”
“你不過是伺候陳國太子的婢子而已,你死了,應當根本就無人會在乎吧?”
趙筠元對上賀宛的目光,片刻後她輕輕歎了口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