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要不你喊我聲小叔叔聽聽?……(1 / 2)

林簡快步走進屋子,門還沒關上,沈恪就緊隨其後地進了屋。

房子裡暖氣很足,霎時衝淡了身上裹挾著的初冬夜晚的嚴寒。

林簡在一樓玄關換了拖鞋,頭也不回地走進自己的房間,看樣子沒有任何與沈恪打個招呼的念頭。

裴姐聽見關門聲,端著一杯熱好的牛奶從廚房出來,沒想成竟然是沈恪回來了,連忙將牛奶杯放在圓桌上,要去泡茶。

“彆忙了。”沈恪擺擺手,自己倒了一杯溫水,在沙發上坐下,淡聲道,“大晚上喝茶,這一夜都彆想睡了。”

說完看了看那杯熱牛奶,又看了看不遠處那扇半掩的房門,向裴姐詢問林簡這段時間的近況:“這幾天怎麼樣?”

“特彆好。”裴姐提起小林簡是不加掩飾的喜愛,“可乖了,從來不給彆人添麻煩,也不挑嘴,給什麼吃什麼,讓吃多少就吃多少,睡覺起床什麼的都不用人操心,我就沒見過這麼省心的小孩兒,有好幾次還非要自己洗衣服刷碗,那我怎麼敢呢!”

沈恪想到剛才在噴水池前的那一幕,不禁好笑道:“也彆給吃太多了,尤其是晚上,那麼小一孩子再撐壞了。”

裴姐連連點頭,歎息道:“這孩子招人疼,原來過得太苦了,讓人現在忍不住想把好的都給他,還生怕他不夠。”

沈恪未置可否,又等了片刻,身上的寒意差不多散儘了,才從沙發上起身,隨手端起桌上的那杯牛奶。

裴姐“哎”了一聲,有些惶恐道:“少爺,我送就行。”

沈恪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端著牛奶往小林簡房門走去:“還是我去吧,借花獻佛。”

順便哄哄一個星期不見,見麵就生氣不理人的小孩兒。

房間裡,林間已經脫下了羽絨外套,還穿著那身藍天白雲款式的家居服,正坐在地板上,專心拚著一幅偌大的,起碼一萬塊拚片塊起步的拚圖。

聽見敲門聲,林簡抬頭看往門口的方向望了一眼,而後垂下眼睛,將手裡的這塊精準地放到了該放的位置上。

沈恪得不到回應,又站了兩秒,徑直推門進屋。

繞過房間的大床,一眼就看見地上密密麻麻的拚片,沈恪微微一怔:“……這東西,宋秩拿來的?”

林簡依舊不看他,過了少頃,才“嗯”了一聲。

沈恪隻覺得無從下腳,乾脆也和林簡一樣坐到了地板上,由衷感歎:“讓一個八歲的孩子拚清明上河圖,宋秩真是個人才。”

林簡持續無視他,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拚圖上,沈恪被孩子這麼晾著也不惱,反而饒有興致地看了一會兒林簡拚拚圖。

而不消片刻,沈恪看向林簡的眼神就變得有些不可思議了。

那樣繁複的構圖,如此零亂的景致,被分割成無數小碎片後更是雜亂無序,而林簡每放置一塊拚片前,隻是掃一眼腿邊展開的複原模型圖,若是遇到非常難以辨認的位置,也隻是靜靜端詳片刻,而後便穩準狠地下手了。

更玄乎其玄的是,在沈恪觀察的這一小段時間裡,他沒有任何一片是放錯了位置的。

房間裡處於長久緘默的狀態,等林簡拚完一小塊區域後,終於肯抬起頭來,看了沈恪一眼,問:“有事嗎?”

沈恪回過神來,看著眼前這樣表情冷硬的小臉,隻覺得有些好笑:“有,給你送牛奶。”說完將手裡的杯子往林簡麵前一遞,催促道,“快喝,一會兒涼了。”

於是沈恪就看見,剛才還氣勢凜人的那張小臉,霎時就垮了下去,變得愁雲慘淡。

沈恪故意問:“怎麼了?”

林簡看著那杯牛奶不說話,半晌,還是搖了搖頭,而後端起杯子,試探性地往嘴邊送了送,這個動作極其緩慢,在抬手的過程中,似乎聽見了肚子裡的晚餐和那盅小米遼參在崩潰狂吼——不,你不要過來啊!

沈恪終於忍不住了,反手拿過那杯牛奶,然後非常沒有同情心地偏頭笑出了聲。

小林簡手上一空,看著前麵邊笑邊喝掉那杯牛奶的人,愣住了。

沈恪乾脆利落地幫他解決掉一大杯牛奶,看著愣神的小孩兒,刻意壓低了聲音,高深莫測道:“說好了,咱們要保密啊,不能讓裴姐知道,要不然每天晚上連我也得跟著你一起喝牛奶了。”

林簡愣過之後,就明白了他這話的意思,嘴角很慢地揚了起來,可那個笑容還來不及擴大,就又消弭不見了,他將眼神平移到彆處,輕聲嘀咕了一句:“不會的,你又不回來。”

沈恪笑吟吟地看著他,心說這小孩兒還真難哄啊。

“嗒”的一聲,沈恪將杯子放在床頭櫃上,歎了口氣,失笑道:“所以就因為我這幾天沒回來,你見著我就連句話都不說,轉頭就走,嘖,人不大,沒想到氣性還不小。”

心思被一眼洞穿,林簡難得錯愕,但很快就又恢複如常,他垂下眼睛,悶聲辯解了一句:“不是。”

“不是什麼?”沈恪問,“不是因為我這幾天都沒回來看你,還是不是在生氣?”

林簡又不說話了,原本清澈澄淨的眼神中,卻忽然多了戒備,就如同初見時一樣。

沈恪不自覺地皺起了眉。

“小孩兒。”沈恪叫他,聲音也稍稍沉了下來,“按理說,有些道理不該我來教你,有些事等你再長大一點,經曆過後自然懂得,但是家長麼,必然都是看不得孩子摔跟頭受委屈之後才成長的。”

林簡轉過頭,怔怔看著沈恪,一時間有些懵了。

“我今天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不管大人還是小孩子,都要學會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

沈恪不急不緩,淡聲道:“當初我把你帶回沈家,我父母要把你留在身邊照顧,可是你不答應,非得要跟我回來,我當時和你怎麼說的來著,沒忘吧? ”

林簡安靜地坐在地上,隔了半晌,才很輕地“嗯”了一聲。

沈恪點點頭,繼而道:“所以說,既然知道我必然沒有那麼多時間來照顧你,更不能像彆人家養孩子一樣時常回來陪你玩,帶你出門,卻仍然寧可回老家也要跟我回來,那麼我就當你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的。”

“小孩兒。”沈恪隨意往後靠了一下,脊背挨到床邊後鬆弛下來,整個人透著一股疲憊過後的疏懶,似笑非笑地問,“那你現在又鬨什麼情緒呢?既然做了選擇,就要接受結果。”

在沈恪看來,他自然是沒有時間和那麼多精力去每天親力親為地照拂一個八歲的孩子的,他能做的也隻是在生活方麵儘可能地給予支撐,保他衣食無憂,在優渥的環境中平安長大,送他去很好的學校,等這孩子能夠獨立之後,若是真的生出幾分親緣,倒是可以當成家人一直相處,若是孩子要走,他自然不會不強留,總歸也算是彌補了一些父輩之間的虧欠。

小林簡聽完沈恪的話,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什麼反應,久到沈恪甚至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用錯了和八歲孩子講道理的方式,或者這孩子壓根就沒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而就當沈恪剛想進一步解釋的時候,林簡慢慢地將腿蜷了起來,雙臂環抱在膝蓋上,悶聲說了一句:“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