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林簡一言不發地開始收拾。沈恪從小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富貴裡長大的少爺,端來做好的飯菜就相當於屈尊降貴了,此時也有點看不得林簡這個自覺的勤快勁兒。
“放著吧,明天阿姨來了再收拾。”
廚房的燈影給少年挺拔的身影鍍上一層光暈,林簡站在廚台前,頭也不回地說:“你知道洗次碗一共分幾步麼?”
沈恪靠在沙發上,笑了一聲,隨口問:“幾步?”
“第一步,把洗碗機箱門打開。”林簡一步一動,“第二步,把碗放進去。”往凹槽裡倒了適量的洗滌劑後,他轉身結案陳詞,“第三步,把箱門關上。”
沈恪膝上放著ipad,修白的手指隨意滑動屏幕,像是忽然心血來潮一樣,逗小孩兒玩:“瞎說,剛才不是還倒了洗滌劑,還要按運行按鈕,這兩步怎麼沒算進去。”
林簡看著沙發上姿態慵懶的那個人,麵無表情地回答道:“洗滌劑不用每次都倒,有低量提示,洗碗機是自動感應的,不需要按按鈕。”
所以,一個人平時是要多不常回家,才會連家裡的洗碗機怎麼用都不知道呢?
“哦,是這樣。”沈恪的視線依舊停留在頁麵上,臉上仍是那副漫不經心地笑意,“真厲害。”
林簡:“……”
林簡目光平定地看了不遠處的那個人半晌,忽然在心裡歎了口氣。
算了。
衝澡的時候林簡才開始自我反省,認為最近這段時間自己的情緒來得著實彆扭古怪。
他一開始就知道沈恪非常忙,當年不依不饒地要跟他回來,這些都是提前說清楚的,沈恪必然不會有過多的時間和精力放在他身上,這是一早就達成共識的事情。
起初那些年也都是這樣過來的,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家裡都隻有他和裴姐兩個人,那時候沈恪簡直可媲美三過家門而不入的大禹,工作起來像個陀螺一樣,不眠不休,遑論回家。
如今家裡的阿姨走了,沈恪總歸是不太放心他成天一個人住在空宅裡,所以這兩年回家的頻率也來越多,可曾經那樣的日子都過來,眼下林簡卻反而有些不習慣。
不是不習慣他回來,而是開始不習慣他不在家時的那些清冷和獨處。
不知足欲壑難填,人果然都是貪心的生物——
他竟然開始渴望長久的陪伴。
但是無論他自己這邊情緒如何波瀾,沈恪卻始終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仿佛對於他這些突如其來的小彆扭毫不掛心。
就像今天這樣。
林簡雖然平日裡對誰都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淡麵孔,但是卻極少用這樣的態度對待沈恪,在沈恪身邊,他從來沒辦法淡漠或是無視。
但是沈恪卻紋絲不動,半點沒有察覺。
算了,林簡今晚第二次對自己默念。
隻當是自己中二的叛逆期到了。
林簡關掉淋浴,擦乾身上的水,隨意擦了擦頭發,穿上浴袍出了浴室。
客廳裡果然已經空無一人。
林簡將浴巾搭在脖頸上,拎著書包來到二層書房。
沈恪正窩在沙發裡翻一本世界園藝金獎展冊,見他進門先是愣了下,而後淡聲說:“頭發怎麼不吹乾。”
“沒事。”林簡走到長案邊坐下,從書包裡拿出題冊準備刷題,心裡突然就舒服了一點,“天氣熱,一會兒就乾了。”
沈恪懶懶翻過一頁:“剛五月。”
林簡“嗯”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這樣的相處模式才是最讓人熟悉的,一如曾經那些年,兩個人安靜地棲息在這方天地之間,哪怕一整晚沒有交流沒有互動,也讓人莫名覺得踏實。
時間分秒流逝,書房內安靜得落針可聞,隻有林簡刷題時筆尖的沙沙聲,以及沈恪偶爾翻動書頁的細碎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