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劇組的人上來攙扶,她才驟然回神。
直到這時,黎簌才知道唐箏剛剛是憑本能往前,她也在害怕,害怕身後的不知名生物。明明自己走更快,她卻毫不猶豫停下來背起受傷的她。
感受著手臂間傳來的溫度,黎簌心裡忽然潮湧起複雜情緒。
眾人都以為追趕魚群的是鯊魚,可等魚鰭露出水麵,更多小魚被推上岸,那幾位救生員很快放下了懸而不決的心。
“是寬吻海豚!”
“大概有八九條,它們在搶灘登陸捕魚!”
寬吻海豚喜歡自殺式捕獵,通過加速遊動形成潮汐衝擊波,把小型魚蝦推上岸,常因為貪吃被困在灘塗地。
海水退去後,在泥濘灘塗地留下很多魚類,頭頂盤旋已久的海鷗和白鷺瞅準時機俯衝下來,叼起食物往海崖頂部飛去。
兩條寬吻海豚幼崽因為貪吃衝得太深,擱淺在了灘塗地裡。所幸它們年幼,體格不大,在下一波潮汐到來時,四五個工作人員環抬將其送回了海中。
唐箏首戲,給片場帶來的驚喜遠超預期。
原本說壞話的場務羞愧低下頭,他們見唐箏不計前嫌將對家黎簌背回岸上,在認可她演技的同時,還默默貼上了寬容大度的標簽。
碎貝紮入黎簌腳掌,傷口有三厘米深。
灘塗地臟汙不堪,唐箏沒有將人放下來,連葉遷想過來接手也被她委婉推拒。和黎簌親近能為壓製肺疾續航,她求之不得。
劇組並未配備醫生,群島唯一稱得上醫院的大型診所坐落在人群聚居的主島,來回還得等當地擺渡的漁船。
水漬順著發梢滴落,慢慢滑進唐箏胸口,帶起糾纏不休的涼意。黎簌說了句什麼,唐箏想努力辨識,黎簌卻正經地撇過頭,怎麼也不肯說第二遍了。
島鏈停了幾艘剛駛來的輪渡。
腳傷不能耽擱太久,唐箏背著黎簌趕到擺渡口,踩著踏板走上擺渡船時,意外和一個預備下船的陌生女人碰了麵。
女人的香檳綢麵襯衣開了兩顆扣子,淡金色長針耳墜隨動作隱沒在發絲間,精致妝容輕熟。戴著翡翠珠串的右手,提了個和周身氣質格格不入的鋁合金小藥箱。
女人擋在上船必經路,不進也不退。
唐箏辨識了半晌,才發現這張生麵孔不是劇組工作人員,便打算繞過對方,可她很快從噙著笑的年輕麵龐上,瞧出了幾分黎簌的影子。
女人的話,證實了她的猜測。
“姐,你怎麼跟唐箏搞到了一塊?”
來人正是黎簌的妹妹。
崇市醫院的急診科醫生,黎予。
黎簌後知後覺,不顧足傷掙紮從唐箏背上下來。她還未換下被海水泡透的衣服,渾身濕漉漉,形容狼狽。
接過葉遷遞來的吸水毛巾,黎簌不悅地皺眉。
“請注意你的用詞,黎予。”
擺渡船啟動開赴主島,為了彰顯和唐箏的對家身份,黎簌擦去臉上含沙的水漬,刻意坐得很遠。
兩人一個在船頭,一個在船尾。
十幾分鐘過去,腳底的傷已不再流血,但紮進肉裡的沙礫卻還滯留在傷口深處。處理不當,極易化膿引起感染。
黎予收起調侃心思,將小藥箱放到地上,她用鑷子夾著醫用棉蘸了碘伏,極強的專業性作輔,一陣清沙操作隻在傷口留下酸澀感。
“我來的可真是時候,不偏不倚撞上你受傷。你從前和唐箏不是不對付嗎,路上見到恨不得扭頭走,怎麼現在這麼親密了?”
“我腿受傷了。”
黎簌找了個看似合適的理由。
“葉遷不能背你怎麼著?”黎予記起前段時間關於自己姐姐和唐箏的風聞,鼻腔吭氣,“長點心,彆和唐箏走太近,哪天被生嚼活吞了你都不知道。”
黎簌不答話,拿毛巾擦手。
“你來做什麼,這又不是旅遊地。”
“醫院給我休了假,想來看看你,這幾天傷口不要碰水,有什麼事讓葉遷代勞。”黎予低頭擦拭手上沾染的消毒液,忽然正色,抬起頭。
“我在崇市醫院開的藥,效果怎樣?”
黎簌輕輕搖頭,眼底落寞難收。
黎予清洗乾淨傷口,用紗布纏了好幾圈,“還是明訓哥替你拿藥吧,他認識弗爾德醫生,這些事你不要操心,安心拍戲。”
黎簌不答,想起從拍攝灘塗取景地到擺渡口,如此長的距離,唐箏竟然沒喊過累。她很少關注旁人,現在卻出神端量船尾的唐箏。
“或許,唐箏沒有傳言中那麼壞。”
這是第一次,她改變了對唐箏的看法。
話音剛落,擺渡船不知撞到了什麼,船體大幅度晃動,坐在船尾的唐箏穩不住身體,隻來得及驚呼一聲,驟然掉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