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不受控製,視野不自覺的往旁邊悄悄擴了擴……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顧嚴動了動,衣擺輕輕蕩下遮住了縫隙。
時譽一抬眼,就見顧嚴正看著自己。
心裡一燒,時譽真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自己這是想看乾什麼呢。全怪邱小新這段時間給他灌輸了太多“烏七八糟”的東西,害得他動不動就思想跑偏。
時譽掩耳盜鈴的乾咳了兩聲,想要遮掩剛剛目的不純的打量:“你、那個,疤……”
顧嚴的腿根處有一塊猙獰的疤痕,顏色倒是很淡了,但是長得疙疙瘩瘩,很難不讓人注意到。
顧嚴視線低了低:“被挾持那時候受的傷。”
“人質?”剛剛吃飯的時候時譽也聽了一耳朵。
顧嚴點點頭。
“是什麼樣的歹徒啊?還折磨小孩兒嗎?”時譽順著往下問,忽覺這怕是觸及人的禁忌了,又忙說,“我就隨口一問,不用理我。”
顧嚴倒沒在意,開口說起了那段經曆。
“高二暑假,我們全家在高速服務區休息,就那麼不巧,遇到壞人。對方看我一個人在購物區,大人沒在身邊,控製我比控製成人容易,自然就把我鎖定成了挾持目標。”
“然後呢?”時譽問。
“然後,然後就被抓住了。”顧嚴食指點了點太陽穴,“槍口對著我腦袋,讓收銀台拿錢拿東西。”
“你害怕嗎?”
顧嚴輕笑:“怎麼可能不怕。”
第一次,直麵感受死亡恐懼。
他斂下笑容:“一開始,其實我還沒反應過來,直到那人對著收銀員開了一槍。”
法治當下,這種事件的概率實在太小,收銀員也是沒反應過來,稍一遲疑,亡命之徒一槍打中她肩頭,以此震懾。
血花濺到小顧嚴的臉上,發燙的槍口回懟到他的頭。
顧嚴繼續說:“歹徒得了他想要的,拖著我去劫車,走到門口,一個阿姨突然哭喊著朝我們衝過來。”
“阿姨?”時譽問。
“以為是見義勇為的阿姨,事後才知道,原來是挺身而出的警察。”顧嚴說。
時譽微微吃驚,接著問:“後來呢?又發生了什麼?”
顧嚴緩了緩,說:“她對那歹徒說,我是她的兒子,求他放了我,換她做人質,並保證一定不反抗,隻要放過我。”
說到這裡顧嚴又停了下來,腳在溫泉池裡嘩啦了兩下,水麵的光暈漾起一圈又一圈,恍若時光的輪回。
“女人,孩子,在歹徒眼裡都是弱者。”顧嚴繼續講,“女警阿姨演得真情實感,看起來又很瘦弱,我那時候十四歲,個子已經老高了。歹徒大概是對比了一下,同意了。”
“你得救了?”時譽鬆了一口氣。
“是,我是得救了。”
顧嚴的聲音漸漸低沉。
“在我們交換的時候,歹徒看出了問題,朝我的後心開了槍。我當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聽見槍聲,但是打偏了,打在了我腳邊的一個玻璃瓶上,玻璃瓶子炸了,玻璃碎片就是那個時候彈起來紮到我這裡的。”
小顧嚴受傷跌倒在地上,一回頭看見女警和歹徒搏鬥在一起。
“歹徒又朝我開了第二槍,她撲過來……替我擋下了。”
房間裡陷入久久的沉默。
十四歲的孩子被持槍歹徒挾持,換誰都會驚慌失措。
那名女警並不是出任務,路過碰巧而已,機智又膽大。她一個人正麵應對必然不行,便想到用自己去替換人質,先救人,能拖到救援過來自然好,如果來不及,她也能隨機應變留下些線索讓刑警追過去。
隻是這歹徒也不是個蠢的,女警聲稱是小顧嚴的媽媽,小顧嚴卻沒有表現出一個孩子對媽媽即將陷入危險應該有的情感反應,就那一瞬間,歹徒識破了女警的偽裝。
被愚弄的感覺讓他發狂,順手就朝小顧嚴開了槍,女警反應也快,歹徒舉槍的一刹,用手肘撞了過去。
後來的一切不過電光火石,女警中了槍,歹徒也沒再管他們,搶了車逃離現場。
“我欠她。”顧嚴終於又開了口。
“那個……也不能怪你,那種情況你一個小孩兒怎麼可能反應得過來。”時譽沒見過顧嚴這幅樣子,這氛圍,總覺得應該說點兒什麼安慰對方才好,“其實我媽媽也是因為救人犧牲的。”
顧嚴抬眼,他知道時煊父母是從警人員,但不知詳細情況。
時譽臉上掛著笑:“我是聽我哥講的,我太小,記不得。我爸呢,也是為了追逃犯,出了車禍,和逃犯的車一起翻下山崖,沒搶救過來,人就沒了。”
他倒是樂觀:“所以你也不用有這麼重的心理負擔了,我哥都說了,他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國家和人民,從步入警界的那一天,就有意識的把血肉獻出去了。所以不是你欠不欠,他們不是單單為你,是為了和平。可恨的是那些違法之徒,就應該抓起來通通淩遲,一槍擊斃太便宜了。”
“你是這麼想的?”顧嚴問。
時譽點頭,眸色映了一汪池水:“嗯。要不然我哥做刑警,你做法醫,是為什麼?宗旨不也是抓犯人,讓我們能在一個安定的社會裡好好生活麼。”
“是。”顧嚴從未吐露過心聲,“我那個時候的確是被她的行為影響,後來就想從警。家裡人不同意,覺得危險。曲線救國,就做了法醫,也算如願。”
“是吧。”時譽嘿嘿一笑,“你做法醫,一定做得很棒。”
如此直接的讚同,顧嚴心底一熱:“你是這樣認為?”
“因為我哥就很棒啊,我哥這麼信任你,你肯定差不了。”時譽本意是想安慰顧嚴,不經意就漏了嘴,“阮菲姐說你是很好的人,小新也喜歡你。”
時譽喝的酒是純釀,度數不低,加上溫泉水這一蒸泡,酒意早已開始上頭,話不經腦,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出來。
阮菲?
顧嚴愣了一瞬,前後事情一聯想,喃喃道:“阮菲……跟你說了什麼?”
“什麼?”時譽臉頰飛起紅暈,眼神已然迷離。
顧嚴貼近他的臉,高挺的鼻尖幾乎蹭到皮膚:“所以你在試探我?”
時譽推了推他,眼眶緋紅:“你、你是長得不錯了,不用靠這麼近,我看得清楚。”
顧嚴心頭一蕩,抬起手指放在他唇角,循著唇線,輕輕按壓上柔軟的唇。
“時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