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高一教學樓,不管戴悠然和林曉曉怎麼狂轟亂炸,溫希就是“寧死不屈”,隻模糊地解釋幾句。
——昨天她記錯報道時間,還跑錯了班,等發現的時候已經出不去校門了。
是程遲幫忙跟老師說,她才出去的。
具體的隻字不提。
兩人麵麵相覷,看向低頭認真寫作業的溫希。少女不言不語,但除了關於程遲的話題,都有問必答,沒脾氣。
戴悠然和林曉曉互相攤了攤手,各自坐好,也開始預習新課。
等周遭安靜下來,溫希停下筆,靠窗的位置最容易看到什麼,比如貼近窗子的梧桐枝葉。
一縷因為她忽然抬起頭,而被旋轉起來的光線,迅速墜落,試探不及地晃進眼中。
那天她就是這樣,跑錯到高三七班,同樣挑了這個位置,看著窗外承載星點陽光的梧桐樹。
枝葉輪廓清晰,仿若折藏起日光的痕跡,也像日記泛黃的紙張。
那會兒她有感而發,就覺得,要是能有什麼可以長久保留,直至泛黃,也挺好的。
又是一瞬間,校服衣擺截開視線。
那個叫程遲的少年,逆光站在她眼中,手裡拿著的。
——是一本森林日記。
傍晚回到家,溫希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她媽媽林都這會兒還在加班,有個應酬,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
她洗完澡,吹乾頭發,走到書桌前坐下,伸手打開台燈。
整潔的桌麵上,一個墨綠色日記本放在桌麵一角,上麵寫著四個精致的宋體字,森林日記。
溫希把它挪到書桌中央,指腹輕輕掠過封麵。她把日記本平整放著,慢慢翻到最後一頁。
唇瓣不自覺緊抿,像在窺探什麼。
紙張翻動,最終在半空停下。
溫希停住往後翻的動作,手指輕按下日記本後頭的扉頁。
浮動的視線聚焦,她看清了落筆剛勁有力的那行字兒。
——“願如風有信,長與日俱中。”
落款是收筆利落的兩個字,程遲。
她記得這首詩,但還是反反複複地看了好幾回。
那天晚上,溫希打開房間裡很久沒有用過的台式電腦,手上移動鼠標,點開搜索欄,不厭其煩地搜索這句詩的背景,釋義,引用。
一遍又一遍。
其中有一句,讓她覺得極為深刻。
“希望可以像風一樣,在需要的時候定時出現,如約而至,風雨無阻。又如春分時節的太陽,長久處於正空。”
電腦屏幕前,少女抱起那個墨綠色日記本,眉眼彎彎地在轉椅上轉了一圈。
透過乾了的墨水,她仿佛看見,那個叫程遲的男生,沉穩內斂,溫和禮貌,笑起來似是疏離。
眼角下有著淚痣。
也看到了,少年意氣風發的筆鋒下,藏著山川行止的期待。
原來,他這麼好呀!
溫希心頭微動,她怕忘記一樣,很快從筆筒裡取出一根黑色水筆,趴在書桌前,在台燈下重新翻開那本日記。
她想了想,終究沒舍得在那一頁寫下其它字,而是翻到正麵的扉頁。
筆頭在輕揚的唇上思索輕點。
不過幾秒,她極其認真地,在空白扉頁上寫道。
——“他叫程遲,有淚痣。”
又覺得不夠,再添了一句:“我也要向他一樣,做個善解人意的太陽,對未來充滿期待,風雨無阻。”
開學典禮那天。
高一新生代表就在高一七班,是個安靜內向的男生。
臨進禮堂,還在默默熟悉稿子,沒過一會兒,站在隊伍後頭的男生聽見有人喊,急忙應了幾聲:“好的好的!這就來!”
在過來喊人的年級乾部指引下,匆匆往後台候場去了。
溫希沿著進場隊伍走動,看了眼男生小跑的方向,她微微側過臉,跟身後的戴悠然搭話:“悠然,你知道演講順序嗎?是高一先,還是高三先?”
她隻知道頒獎是另外的環節,頒獎的順序她知道,但演講的不太清楚。
“演講順序?你問這乾啥?”戴悠然嚼著口香糖,穿了個防曬外套,揣兜疑惑。齊肩短發紮在腦後,發梢跳動,劉海用一個發卡固定在發頂,露出光潔的額頭。
又認真地想了想,爽快回答:“高一先吧,一般不都是最後總動員嗎?高三的肯定很燃,當然要壓軸了。”
溫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她隨便摸了下冒虛汗的額頭,唇色蒼白地解釋:“前幾天我不是進了校禮儀隊嘛,待會兒要上台給獲獎同學還有老師頒獎,我是負責高三那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