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希鬆開環著膝蓋的手,掌心落在草地上,側身靠近驕矜疏離的少年,眉開眼笑,像是發現什麼驚天小秘密。
長發漾過臉側,又悄然拂過少年的下巴。
“你就是來找我的。”
程遲看向輕聲細語的少女,雖然半躺著,卻不曾折斂他半分的氣場,反倒平添了慵懶。他是聽那男生問的,她哭什麼。
以為她哭了,正要上樓護一下,溫希已經和那個男生說開和解了。
他視線微微下墜,眼皮垂下幾分,勾起的弧度有種淡然的冷持。
鎖定那雙驚喜的笑眸時,他彎起了唇,“誰找你了?”
溫希心神一晃,巨大的喜悅充斥渾身上下,他臉上的表情顯然是認同的,隻是嘴角的戲謔擺明是在逗她。
低低的笑聲像要隱在夜色的角落,她鼓了鼓臉,伸手扯住他身後的衣袖,晃了晃小聲道:“程遲哥找我的。”
打定了心思,不服輸地要讓他承認。
這是他們之間才有的特定玩笑,在外人看來,可能會有點怪,但他們就是自然而然地,走到這個稱呼的城堡之下。
軟糯的嗓音幾乎要被晚風吹跑,她紅著臉看他,在躲開那道晦暗不明的視線之後,欲言又止:“我……”
就在這時,他坐直手肘搭在膝蓋上,忽然開口,擋住她不知該從何說起的話頭。
“嘖,早知道我就跑兩步了,說不定,還能趕得上,保護一下敏感的小朋友。”
溫希一頓,小朋友是和程遲哥在一個維度裡的,都是屬於他們之間的小秘密。他接過了玩笑,又慢慢推進,用一句話,替她消化了在心口輾轉多時的解釋。
他說保護,不是看見。
他也知道,她其實是個比較敏感的人。
她再也不用,解釋什麼了,原來他都明白。
這時候,她居然跑神,想起程遲是不是有什麼超能力,總能猜透她的心思。
夏日晚風吹散一切,他偏過頭,溫聲道:“再有人欺負你,直接去高三找我,老師不好管的,我管。”
他雖然沒接觸過戀愛這回事,也不怎麼了解這些,但男生女生之間的氛圍,他不是不懂。
也許是出於無意摻和的心思,他轉身就走了。
隻是沒想到溫希會追向他。他一直以為,兩人本就不太熟。
再然後,兩人還和之前一樣,不算熟,也不算陌生。隻是像冷戰一樣,他路過高一,從不讓她看見,她經過高三,跟聶澤宇熱情打招呼,對他隻是輕點下頭。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獨善其身,沒心思去搭理一支長出刺的玫瑰。這支玫瑰,也在刻意和他保持距離。
可今晚見她受傷,一切忽然就想通了,沒必要僵著,他彆扭的,根本就不是那天樓梯間的風平浪靜,隻是講究唯一的存在。
溫希點點頭,她又抬頭,像是握住了他的心跳,碰巧跟上了他的心緒:“那我能在一中橫著走嘛?你可是我在一中唯一的大靠山。”
“怎麼橫?”程遲眉目微挑,笑意漸深,“在我這橫橫得了,橫不過,我還得哄你不是?”
“你沒哄我。”溫希低下頭,隨手把發絲撩到身前,遮住發燙的耳尖。
“你敢說我現在不是在哄你?”
她自知理虧,說不過他,好像有種莫名的默契,即使兩人在說那天樓梯間的事,可是又好像和旁人無關,隻是她和程遲各自所在意的。
如果不是他們前段時間莫名其妙的“冷戰”,這件事可能根本就沒有什麼價值,轉眼就忘。
奇妙的是,她不知道為什麼“冷戰”,他也不知道,但又好像連月亮都知道,都在心底壓著。
溫希臉紅了紅,右手碰到什麼,她拿起來,忽然明眸燦笑,伸向那張俊臉撓了兩下。
狗尾巴草在他下巴上蹭了蹭,她變退為進:“那你能隻哄我嗎?快說快說,不然撓你癢癢。”
程遲向後躲了下,骨節勻稱的手指握住她手腕,狗尾巴草順勢下滑,無意間挑逗兩下他的喉結。
被他極快地挪開一點。
溫希不防,隨著被帶向一側的手腕往前一些,頭頂響起一道調侃的輕笑:“威逼利誘?狗尾巴草算威逼,那利誘呢?我總不能虧了,哄人服務也是要工資的,還是專屬服務。”
溫希左手撐在他身側的草地上,白色禮裙絲滑地垂在斜坡上,突如其來的夜風一吹,也就飄了起來,墜落在他身上。
兩人皆是一怔,目光錯開,又齊齊看向停在他腿上的裙擺。
半晌。
“蹲著不累?起來走走。”程遲左手撐在草坪上,輕鬆站起身。他隨手拍掉校褲上的雜草,氣定神閒地低頭看向溫希。
溫希暗自深呼吸,默默給臉降了降溫,她收起腿,避免踩到剛才不好意思去動的裙擺,想站起來,腿上卻突然失了力。
小臉皺成一團。
程遲拉她起來:“腿麻了?”
這是坐了多久。
溫希緩慢站好,“嗯……”
程遲環顧四周,打算帶著人去池塘邊的長椅那。
餘光又瞥到溫希露在空氣裡的胳膊,改口道:“等消夏晚會結束都九點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可現在不是不能走嗎?門衛大爺可嚴了,不讓走的。”溫希借著他手上的力站穩,另一隻胳膊指了指那邊的長椅,“那有個長椅,我坐那等著就好,還有幾場節目,程遲學長你現在回去,應該還能趕得上。”
確認她能站穩,程遲鬆開手,隨意插在校褲口袋裡,他眉心淡定,不急不緩道:“坐長椅那,你是要喂蚊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