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是呆在裴雲熙身邊長期照顧她的老熟人，對她身體狀況如何非常清楚。因此摸脈時臉上並沒什麼過多的情緒，讓人看不出什麼。

輪到那些“實習生”醫修時，事情就變得有趣多了。

一摸她的脈，先是掩不住露出一絲驚訝。

隨後清一色變得愁眉不展，表情凝重。

現在這一位，許是被師父強行抓來學習的，又或者是自身修行不足，抓耳撓腮，在藥方上改了又改，寫了好一會才停筆。

裴雲熙去看他寫出的藥方，隻見紙上是一片糊成線團一樣的墨線，一個字都看不懂。

那小徒弟寫完藥方，鬆了一大口氣，拿著藥方找他師父師姐討教去了。

他的師父看了那藥方片刻，微微點頭，隨後給他講解幾處要點。

見他們拿著那藥方無障礙交流，裴雲熙頗為佩服。

要論修真界最讓人難以看懂的文字，除了符修畫的符，另一個就是醫修寫的藥方了。

“他那藥方上寫了什麼？”裴雲熙好奇地問柳鴻月。

“……沒事的，不用擔心。”

柳鴻月沒告訴她藥方上寫的什麼，卻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裴雲熙明白了：“哦，看來他寫的方子不太好，估計是死馬當活馬醫。”

柳鴻月頓了頓：“……我不是這個意思。”

“少莊主不用顧慮，我早習慣了。”裴雲熙支著手，反倒安慰起柳鴻月來。

“我雖然看不懂那些醫修的方子，但也能猜個大概。”

所有人都覺得她活不久了。比起強行解毒，不如就這樣吊著，能活一天是一天。

柳鴻月看著裴雲熙，她是真不在意的樣子，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卷著自己的頭發玩，很是閒適放鬆。

比起周圍一幫愁眉不展的醫修，她倒成了神色最為輕鬆的一個。

柳鴻月定定地看著她：“未曾有人和你說過，你身上的毒能解？”

從未有人同她許諾過，她以後能活得很久，可以健健康康？

“有呀，怎麼沒有？”裴雲熙笑得輕鬆，“隻是他們沒有一個兌現承諾。”

這種話聽得多了，她也就不往心裡去了，也看開了。

“……這樣啊。”柳鴻月垂眸，整個人蔫蔫的，若是有條尾巴都要耷拉下去了。

他居然也能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裴雲熙多少有些驚訝，這是對她產生同情心了？

“少莊主有這個心，我就很感激了。”氣氛有些尷尬，裴雲熙笑著撇開了話題。

“說起來，少莊主今早也沒給我診脈。”她把自己的手伸過去。

柳鴻月伸手，手指卻沒有搭在她的脈上，而是手心向下，扣住了她的手掌。

柳鴻月抿了抿唇，認真說道：“我既與你結成道侶，是決心傾我之力，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方法，將你治好的。”

又一個同她許下承諾的醫修。

“哎呀，少莊主彆太有壓力，我這身體怎樣我自己知道。”裴雲熙拍拍他肩膀，很是看得開地說，“少莊主有這個心，我就很感激了。儘力而為就行，真的。”

柳鴻月沉默地看著她，片刻之後，才應了一聲：“……好。”

接著扭過頭去，留給她一個後腦勺。

這反應和裴雲熙預想的不太一樣，裴雲熙頓住，她這是……又踩到柳鴻月哪個雷點了？

她和彆的醫修也這麼說啊，有什麼好生氣的？

他是真的覺得自己能治好？她的態度是看不起他的醫術？搞不懂！

裴雲熙踩雷踩習慣了，柳鴻月不高興也能繼續和他交流下去。

看著他氣鼓鼓的背影：“那我認真問問少莊主。少莊主有幾成把握把我治好？”

沒反應。

裴雲熙戳了他一下。

再戳了下。

這是和她賭氣呢？

裴雲熙戳戳戳戳。

柳鴻月回頭，麵無表情：“十成。”

“噗。”裴雲熙忍不住笑，還真是和她賭氣呢。誰生氣的時候還板著張臉啊。

“啊，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裴雲熙忍住笑，“我第一次聽有人同我這麼說。”

就算有醫修會鼓勵她，說不放棄一定會有希望的，但那些話大都虛無縹緲，他們自己都不信自己說的話。

敢打包票的還是第一個。雖然是賭氣，怪可愛的。

見她顯然沒把自己說的話當真，柳鴻月歎了口氣：“我會幫你解毒，且我答應過你的家人，會好好照顧你的。”

“……家人？啊！”裴雲熙止住笑。

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我二哥威脅你了？”

柳鴻月：？

“他是不是在離開前放了些狠話，比如要是治不好我妹妹，有你好果子吃，信不信我燒了你家山莊之類的？”

柳鴻月：……？

裴雲熙自顧自地點點頭。

這事裴二確實乾得出來，他以前就乾過。

她就說嘛，他們之間一點感情基礎都沒有，柳鴻月哪來的這麼大的決心，說一定要治好她嘛。

真實情況其實是，柳鴻月雖然不喜歡她，但又不能同靈器閣鬨掰。隻能化悲憤為動力，日日埋頭於書閣之中。想快些找到解毒的方法，讓她早點治好，早點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