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抓著洛斐的手臂,將他往旁邊拽了下。
洛斐跟著洛文的動作往旁邊讓了讓,紙張從他的側臉飄過,落在地上。
洛斐沒吭聲,彎腰低頭,探手將文件撿起來,沉默著垂眸看了眼。
不出意外,最上麵是張親子關係鑒定結果報告單,後麵還有相關醫院的資料。
上麵的日期很新鮮,就是今天剛出來的結果。
“這就是你背著我乾的好事!硬生生耽誤了一年時間!”洛凱賢語帶憤怒,指責道,“要不是這樣,我早就把你弟弟帶回來了!”
洛文站在旁邊,目光也落在那份文件上。
他看的出來這文件是什麼,也知道上麵結果欄寫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不自覺看了眼洛斐。
之前洛凱賢的那番話就已經讓他明白,他們身邊站著的男生是他們的親生兒子。
隻是他不明白,洛凱賢為什麼要凶洛斐。
現在看到這份文件,他忽然有所明悟。
洛凱賢如此大發雷霆,還說是哥哥背著他們做的事,是因為這份結果和哥哥有關係。
哥哥他早就知道這件事,知道那個男生是他親弟弟,但卻一直瞞著父母,甚至瞞了一年。
至於洛斐為什麼會瞞著他們,洛文想了想,隻能得出一個結論,這個事和自己有關。
這也側麵證明了一件事——他肯定不是洛斐的親弟弟,要不然洛斐沒必要這麼做。
“這麼大的事,你都敢瞞著我們自作主張。”洛凱賢接下來的話又一次證實了洛文的猜測,“還敢教唆醫院的人不要聲張出去。你是以為我們發現不了兒子抱錯了,查不到這事?”
洛斐一動不動,像是沒聽到這番指責。
洛凱賢語氣十分痛心,一臉大失所望:“我真沒想到你會如此肆意妄為!這麼多年的書你都讀到哪去了?”
他說著無比冷漠地掃了一眼洛文,目光再沒有從前那般溫和,甚至帶著不可掩飾的嫌棄。
“還是說,因為他影響了你,導致你也變蠢了?”
洛凱賢也不是現在才覺得洛文不聰明的。很早的時候,他發現洛文成績不好,怎麼都提升不上來。就曾經私底下琢磨過。
暗自思忖是不是因為長子洛斐太聰明,把父母的優秀基因都繼承了過去,次子沒的繼承所以才會這麼笨。
他是有點不喜歡笨孩子的,對於洛文拿的那些演奏表演之類的獎項,他從來不屑一顧,隻覺得都是些花錢就可以買來的名譽。
所以,他很少和自己的次子交流,每次回家也懶得多看他一眼。
而現在,洛凱賢終於找到了更能說服自己的理由,那就是——這個次子不是自己親生的。
果然,他們洛家的基因還是好的。並沒有好竹出歹筍。
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嫌棄洛文了。
洛文感覺到了洛凱賢那種不加掩飾的厭棄態度,不由得攥緊了洛斐的手。他屏住呼吸,臉色發白,掌心也開始冒汗。心好像掉進了沒有底的洞裡,完全沒有著落。
本來父母和他就沒有從小一起生活過,感情本就淡漠。現在知道他不是親生兒子,就更是沒了一點情分,簡直恨不得他消失才好。
可他不想消失,他想呆在哥哥身邊,永永遠遠。
洛斐沒說話,他往前走了半步,嚴嚴實實地擋住了洛凱賢掃向洛文的嫌惡視線。
然後,他抬頭看向洛凱賢,依然握著洛文的手,薄唇緊抿,嘴角弧度越發冰冷。
洛斐麵色很淡,目光也非常冷靜,甚至直接開口承認了父親對他的所有指控:“我沒彆的意思,隻是不想讓你們這麼快知道,所以才動了些小手腳。”
“沒彆的意思,不想讓我們這麼快知道?隻是動了些小手腳?”洛凱賢被他看得愣了下,聞言更是不敢置信,洛斐的語氣居然如此輕描淡寫,隨後他氣不打一處來,聲調也變高了幾分,“這話你也敢說出口?”
“要不是我們遇到了小譽,還不知道要被你瞞多久,你根本就是不想讓我們知道我們的親生兒子流落在外!”
洛凱賢說著語氣一轉,教育口吻愈發重了:“看來是我們對你放縱太久,導致你現在心大了,什麼事都敢做,肆意妄為。甚至連我們都敢不放在眼裡!”
洛斐沉默:“……”
從前對他們不管不問,一心隻忙自己的事,甚至讓他們兩個小孩互相照顧。
現在卻又話鋒一轉,稱這是在放縱他們。
不管是什麼情況,到了父母嘴裡,都是他們有理,錯的都是孩子。
洛斐沒有接這話,隻是側目掃了眼衛譽。
衛譽往沈依柔身邊靠了靠,露出一副抱歉的表情,嘴裡說的話顯得他很是無辜:“對不起,大哥,我也不是故意不聽你的話,我本來也想順著你的安排安分在酒店裡呆著的,讓你這個假弟弟好好過生日。”
他說著,目光落在洛文身上,露出一臉不好意思的笑容。
洛文正因為洛斐和洛凱賢的對話發愣,聽到假弟弟三個字,他回了回神,忍不住往洛斐後背越發靠近過去。
他低著頭,額頭緊緊抵著洛斐的後背,眼睛裡都是恐慌。
之前洛文心裡還隻是猜測,縱然那份猜測近乎為真,但他也還抱著一絲隱隱約約的僥幸。
可現在,猜測徹底被衛譽這句話給證實了,他再沒了任何僥幸的可能。
後背驟然冒出一股涼意,他忽然想起之前在教室和齊正飛的爭執,想起之前他和同學理直氣壯說的那些話,想起之前他光明正大占據洛斐的理由。
那些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和自己的身份,和哥哥的關係之類的仿佛堅不可摧的言語,現在通通都被打破。
為什麼哥哥那麼聰明而他這麼笨,為什麼他有酒窩哥哥沒有,為什麼他們長的不像,此刻也通通有了合理的解釋。
——因為他們不是親兄弟。
他和洛斐之間,並沒有能維持一輩子的恒定久遠的血緣關係。
以後他再也不能用他是洛斐的親弟弟這樣的理由去反駁彆人的質疑,再不能信誓旦旦篤定洛斐不會離開自己他們會永遠在一起,更不能覺得自己理所當然可以享受洛斐的照顧。
所有他從前倚仗驕傲的根基從這一刻開始都不複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