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睦聽到這個結果時,後背滲滿了冷汗。緩過勁來後,高睦又嫌棄自己過於大驚小怪。
從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裝的那天起,母親就告訴她,不能輕信任何人。隻是,本以為,這個不能輕信,是為了保守身份,如今看來,還是為了保命。
越國公府,果然是個狼窩。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呢?在越國公府經曆了那麼多次危險,她早就知道的,越國公府比狼窩還凶惡。
她一定要逃脫這個凶險之地!
明天的會試,不容有失!
“鄭嬤嬤,替我去一趟母親那裡,把彭管事對我投毒一事,悄悄告訴母親。”
王夫人住在後宅,高睦作為“男子”,天黑之後,去不了王夫人院中。明天就要科考的她,也沒有這個閒功夫。鄭嬤嬤作為高睦身邊唯一的女性仆人,是唯一能幫她去後宅跑腿的人。將傳遞消息的任務交給鄭嬤嬤後,高睦就睡覺了。
也許是頭一天夜裡受了刺激的緣故,次日的會試上,高睦下筆如有神助。
按照姚文度的預計,高睦參加本屆科考,隻能勉強登科,會試揭榜時,高睦的名次卻在中間。
中間也好,榜尾也罷,隻要不在榜首,殿試之後,高睦就能外放為知縣了。
等候殿試的日子裡,高睦參加了回京以來的第一次應酬。
那是一場花會。
花會的主人南樂公主,是當今皇帝的第十女,也是王夫人的手帕交。南樂公主給王夫人下請帖時,特意強調了要她帶著高睦一起出席,王夫人不好拒絕。
高睦跟隨王夫人來到南樂公主麵前後,本想隔著屏風參拜,南樂公主卻直接走到了高睦麵前。
南樂公主算是高睦的長輩,但是,按照禮教,除非是通家之好,否則,婦女幾乎不會與“外男”見麵。
“越國公世子高睦,拜見南樂公主。”
“幾年不見,都長這麼大了。我與你娘的交情,見了你就如同見到自家子侄。還是像從前一樣,叫我姨母,行家禮即可。”
高睦沒想到南樂公主會從屏風後出來,她穩了穩神,才想起來繼續行禮,南樂公主卻派人製止了高睦的跪拜。
家禮?姨母?
高睦小時候見到南樂公主時,確實是行小禮、稱姨母,但那是在私室,而且那是她幼年之際。今日花會,人多眼雜……高睦請示性地看了看王夫人,見到母親點頭,才重新唱喏道:“高睦拜見姨母。”
“這就對了。”南樂公主點了點頭,又扭頭對王夫人笑問道,“聽說前幾天會試放榜,阿堅名列其中?”
“阿堅”是王夫人給高睦取的小名。
看到王夫人點頭,南樂公主又笑道:“不愧是咱們家的孩兒,不錯,真不錯。”
高睦垂手侍立在一旁,聽著南樂公主與王夫人說笑,心中又想起了小時候的疑問。第一次見到南樂公主時,她就很不解:南樂公主笑不離口,母親不苟言笑,這樣性情迥異的兩個人,怎麼會是好友?
南樂公主今日需要招待眾多女客,不宜讓高睦久留,她招來了她的小兒子呂廷恩,讓他帶著高睦去男客那邊。高睦離開前,南樂公主還以久彆為名,又給高睦送了一份見麵禮,又說另有登科之禮相贈,不許王夫人推辭。
今日來到南樂公主府的男客,大多像高睦一樣,是隨母赴宴的年輕公子。
呂廷恩的父親,是時任黃國公。作為國公和公主之子,年近弱冠的呂廷恩,對京中的權貴子弟都十分熟悉。他將高睦帶到男客那邊後,為高睦細致地引見了各家公子。
近些年來,皇帝一直在鼓勵武臣子弟讀書學禮,但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公侯後代,不需要考進士就能有官做,誰耐煩讀那些枯燥的經書?所以,即便皇帝敦促他們入學受經,勳貴子弟中的大多數人,也隻是在國子監掛了個學習的名頭。高睦會試登科後,皇帝拿著高睦當榜樣,嚴令公侯府邸加強文教,讓高睦的名字傳遍了權貴圈層。今日來南樂公主府赴宴的各家公子們,自然是知道高睦的。
武臣子弟這頭,早已將棄武從文的高睦當成了異類。他們聽到高睦的名號,想起自己多出來的課業,能說出一句“幸會”,已經算友善了。還有人陰陽怪氣地抱怨道:“高世子在科場上風光了,兄弟們卻是要去國子監受苦了。”
南樂公主的花會,遍邀貴家,在場的公子中,也不乏文官家庭的子侄。但是,文官與勳貴,是兩個涇渭分明的群體。文官子侄見到高睦,也隻是多說了兩句“恭喜高中”而已。
如此一來,熱鬨的花會上,人人三五成群,談笑風生,唯獨高睦不屬於任何一個團體。若不是呂廷恩一直陪在高睦身邊,高睦竟是要落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