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
陸西嶺受過傷。
那還是池夢鯉在他那場不起眼的小比賽後知道的。
當晚的燒烤吃得煙熏火燎,又是周五,第二天放假不用返校,人一放鬆就胃口大開,池夢鯉看到掛鐘上接近淩晨的時間,有些想回家。
眼神不自覺往陸西嶺望去。
兩人兄妹的關係並沒有公開,彼此都保持不熟的同學關係,此時蕭春盛還要再加烤串,半大小子吃垮老子,嗓門一喊,引來了隔壁桌的人。
都是在體育館附近過來的食客,今天比賽結束,不遠處的那桌人穿著深藍色的運動服,池夢鯉有點印象,好像是第二。
“西嶺,還沒走。”
有道高高瘦瘦的身影走了過來,蕭春盛仰頭,臉上堆笑:“前輩前輩,你們大學組太厲害了,拿了組合賽冠軍。”
陸西嶺就算有通天的本領,都沒辦法保證全隊的成績拿下第一,但結局還算皆大歡喜,州南高中有單人冠軍。
“哪裡,”
青年的手落在陸西嶺的肩上,也是這一瞬間,池夢鯉看到少年臉色陡然一冷,而那站著的青年麵帶微笑說:“好久不見,要不是你那兩年受傷去養病,現在咱們還是一個隊的。”
按照陸西嶺的年齡,他確實能上大學了,但那兩年……
池夢鯉眉頭微微一蹙,他不是因為打比賽停學的麼?
為什麼他說是受傷養病?
忽地,陸西嶺站起身,那人的手落了回去,池夢鯉看見對方手背青筋浮突,那是用力的表現。
見他起身,池夢鯉也跟著站起來,她怕他說要走,然後把她丟下。
“既然好久不見,那這桌就當是學長請我們的,以前我請那麼多次,你也不差這次了吧?”
陸西嶺在學校是公認的有禮節,這是第一次,他說話帶刺。
池夢鯉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是對方的手又要去碰陸西嶺的肩膀,她眼瞳微睜,看見他避開。
對方笑:“知道你肩膀的傷好了,我就放心,這頓自然我請,不如去我那桌喝點?你滿十八了吧?”
少年嘴唇緊抿,蕭春盛還有些懵:“請我們吃?那、那太感謝……”
“我想回去了,太晚了,陸西嶺。”
池夢鯉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居然在一桌男生裡提出抗議。
陸西嶺的眼神微愕地看向她。
她已經過去拿起了他的訓練包,這一提,才意識到有多重。
“學妹還小,確實得早點回去,不如坐我的車,我送你們。”
男青年身上沾了些社會習氣,蕭春盛那個大傻子還笑著說:“好……”
“好,那體委,你坐他們的車回去,我跟陸西嶺回學校。”
蕭春盛:???
池夢鯉長這麼大,第一次安排了陸西嶺。
兩人走出燒烤攤,地上的影子攤成了兩道長長細枝,像陸宅裡的臘梅,一前一後,高低錯落。
筒子樓窄小,往上是一線天景,仿佛飄帶托著一輪勾月。
“包給我。”
池夢鯉抱著,沒有聽陸西嶺的話:“班主任說讓我做好後勤。”
“你有錢坐車回去?”
陸西嶺的話輕嗤了聲,公費都在蕭春盛身上。
她就這麼把人安排去上彆人的車了。
池夢鯉呆站在巷子裡,望著眼前雙手插兜的少爺,他總歸有錢的。
然而他說:“我沒帶錢,走到明兒天亮應該到家。”
池夢鯉:!!!
她開始掏褲袋,把訓練包扛在肩上,皺皺巴巴的十幾塊零錢,換來陸西嶺一聲嗤笑。
“可以坐公交……”
“不是說坐公交影響準頭麼?”
“你都比完賽了!”
“我剛吃飽,吐了怎麼辦?”
少爺習慣把問題丟給彆人。
她開始焦慮得腳不沾地,陸西嶺雙手環胸斜倚在牆邊看她,直到她說:“你彆嚇我,你一定有錢。”
“那你來搜。”
對上少年戲謔的眉眼,池夢鯉有些生氣,她覺得他一定在捉弄她。
於是走上前,先是摸他上衣的口袋,安檢員都是這麼乾的,兩道手碰了碰他腰肢兩側,原本就寬鬆的衣擺往裡一收,她有些撲空,反應過來,發現他腰挺窄。
嘴唇一抿,低頭翻上衣的袋子,聽見他說:“你今兒把衣服給彆人拿了,保不齊裡麵的錢就是這麼被偷走的。”
池夢鯉瞳孔一睜,少年又加重一劑猛藥,眼底暗光睨著她:“還剩褲袋。”
她心裡愧疚陡生,陸西嶺把衣服給她保管,她就隻以為那是件衣服,此刻上齒咬了下唇,說:“對不起……”
“繼續啊。”
嗓音在夜風裡低轉回旋,他雙臂平展,好似海納百川,要還自己一個清白。
池夢鯉低著頭:“你說沒有,我相信你。”
聽見這話,少年勾了下唇,垂眸看她:“出什麼頭。”
池夢鯉心頭又被戳了一下,像個大笨蛋,人家說送他們回去,她還拒絕什麼。
隻因為單純看對方不舒服。
“那、那我們叫司機來接吧。”
池夢鯉萬分不想在這麼晚的時候打擾人,說完內心開始掙紮:“也可以叫車,到家了再付錢。”
少爺說他坐公交頭暈想吐。
在她糾結到底要不要花這個出租車的錢時,陸西嶺已經往巷口走了出去,一道車燈照了過來。
池夢鯉抬頭,是陸家的車牌號。
所以陸西嶺沒錢是真的,但玩她也是真的。
深夜回到陸宅,訓練包被司機提了上去。
燒烤吃得她口渴,於是先到樓下的廚房接了杯溫熱的開水喝。
想到陸西嶺今晚也吃了,傭人已經休息,她彎身從消毒櫃裡拿了個玻璃杯,也給他倒了水。
兩人的房間並不在同一個樓層,甚至可以說離得很遠,陸宅那樣大,池夢鯉儘量讓手裡的水杯穩著不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