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內,汪主任和藹笑道:
“小夏,既然人你已經找到了,那今天就一定要讓她簽好同意書,否則那孩子的手術是會受很大影響,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你可一定不能讓咱們醫院失望啊...”
上一秒還興衝衝的夏霄聞言一頓,她怎麼隱約感覺,這事並不像預想中那麼好解決?
剛剛為了查清女孩母親的情況,她又專程跑來心內科要了相關檔案,就在打電話時,忽然想起曾見到過這個名字。
再深入一查,果真符合判斷——患者小夢的母親孟女士,正是她和鬱金昨晚在彆墅門口急救的那名腦溢血患者。
不過孟女士目前並不在安頤,夏霄記得她當時被市中心醫院的救護人員接走的。
也就是說,小夢的母親並非有意失聯,而是因身體原因無法到場。
然而,汪主任似乎對她查出的結果並不意外,反而順勢將簽字的問題轉給了她。
夏霄雖多年沒有回國,不曾在國內的醫院任職,但推諉責任這種事在世界任何地方都不少見。
何況這一課在很久之前,她就從某人那裡學到過。
她本想說服自己不要多想,畢竟初來乍到,和同事搞好關係才是要義,偏坐在辦公椅上的人還不知適可而止。
“小夏,這事你一定得辦好,要不然,咱們醫院內外的人也許不認識你,但誰不知道鬱主任和中醫科啊...”
再好的脾氣,也該到底線了。
“汪主任,您這是想把責任都推給我?”
正在品茶的男人一愣,他沒想到這麼年輕的小姑娘會直接點破。
簽知情同意書這事當然該是他們心內科的事,但小夢的家屬實在難纏,前後溝通了很多次都不願簽字。
現在又還在住院治療,來簽字更會變得遙遙無期。
與其分擔心內本就緊張的人手去和那家人周旋,還不如派夏霄這個新人去,到時候不論能不能拿回好結果,都不會對他們心內的名聲有多少影響。
“你不能這麼想啊小夏,你剛來醫院對這些流程都還不熟悉,我白給你一個了解這類事件的機會,說不準還能出風頭,怎麼到你這裡,就扯到責任上去了?”
汪主任重重地放下茶杯,眼睛轉了轉,聲色俱厲地瞪道:“該不會,是你不想治病救人吧?”
他來這裡已有五六年了,還能分不清夏霄的處境嗎?
安頤是什麼情況誰都清楚,明麵兒上,中西醫結合幾個字無處不在,但各個科室之間和中西醫兩方之間的暗鬥都是無形的。
治病救人當然是首位,可同一位病人如果做手術或吃中藥都能康複,不就意味著其中一方又會有所損失麼。
再說回夏霄這種角色,更是不可能會被哪方重用。
中醫科主任收西醫學生,就算隻是名義上的培訓期,也荒唐至極。
他才不會相信,鬱金能對一個和她專長對立的下屬傾囊相授。
所以今天這事,他根本就不必擔心那個冷麵女人會找上門來...
“汪主任真是好雅興。”
設想中的人驟然出現,他被嚇得嗆了一大口茶水,快把心臟都咳出問題才勉強止住。
“鬱...鬱主任...”
“病人在ICU花著高昂的住院費,忍受著嚴重病痛,你卻能在這裡心安理得地品茶訓人?”
汪主任一刻不停地起身相迎,滿腦子都是對眼前場景的質疑。
怎麼可能呢?!
從沒聽說過鬱金對誰這麼上心呐,這夏霄才來他這兒不過十幾分鐘,怎麼就親自來接人了?
“鬱主任,你誤會了,我...”
他真誠的辯解再一次被打斷,不過這次卻變成了另一人。
“請汪主任放心,我會去儘最大努力去找小夢的母親。另外,我這麼做的目的隻是為了及時救人,和任何你想到或沒想到的原因都無關。”
夏霄說完,側身錯開站在門口的鬱金,保持著不快不慢的速度朝天台走去。
冷空氣進入肺腔的那刻,手臂被身後跟來的女人一把扯過。
“放手!”雖是預料中的場景,她也仍不願示弱。
“你還需要我提醒你多少次,不要因為和我賭氣而逞強!”
科室裡還有無數等著鬱金處理的事,她沒空委婉和善地說更多,簡明地直擊痛處,手指也不顧掌下人的掙紮,反而攥得愈緊。
她也很想再多有一點耐心,可在汪主任辦公室門外聽到的每一句奚落都太刺耳,她無法接受才回到身邊不過兩天的小孩,要去彆人那裡聽這些。
哪怕心知衝進辦公室對峙會給她帶去不少閒話,也沒法再保持冷靜坐視不管。
“鬱醫生未免也太有自信了,我為什麼要和你賭氣?就因為你隻帶了阮醫生進ICU嗎?”
夏霄不再掙紮,隻漠然諷道:“拜托鬱醫生抽出些時間關注一下組員的年齡,我這個年紀,既不會有無知的占有欲,更不需要誰來替我做決定。”
若能把語言擬物化,她很清楚自己現在和植物大戰僵屍裡的那顆豌豆沒什麼區彆,甚至每顆豆子上還插著她違心添造的細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