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揉麵一樣。
姚躍立馬就後悔了,她喊著不揉了,還想蹦躂起來逃跑,可惜,她的那點兒力氣在穆老太的眼裡跟小雞仔兒差不離,一隻手就把她壓得不能翻身,硬是揉完了才放開。
藥酒的熱辣勁兒全被揉進皮膚裡了,她自己沒看見,可據曆嬸子和柳嬸子說,淤青都揉散了,瘀血浮出來,過幾天慢慢消散了就沒事了。
姚躍一瘸一拐地走著,兩條腿跟劈叉似的。
她現在特彆懷疑這穆老太是不是無證行醫,怎麼下手這麼狠。
這老太太不光下手狠,要價也不便宜,柳嬸子和柳清許加起來收了兩毛,一人一毛,可她一個人就收了五毛錢!
幸好有朱家賠的錢,要不然,她還得跟人家曆嬸子借錢。
“這穆老太太是大夫麼?”
“那倒不是。不過,穆老太正骨的本事那可真的厲害,比正經的跌打大夫都能耐。她呀,也是個苦命人。打小就被賣到戲班子裡頭,以前這戲班子那可是個頂頂苦的去處,孩子從小兒就被師傅跟訓猴子一樣訓,打罵更是家常便飯,女孩子比男娃還苦,長得好看的,就養著唱戲,被人看中的,十幾歲就被賣了當小老婆,長得不好看的,在戲班子就得多乾雜活,還得學武戲。聽說穆老太長得不出挑,小的時候練翻跟鬥——”
柳嬸子難得開了話匣子,說得有點顛三倒四,但是很詳細。這些事彆說柳清許和姚躍了,連曆嬸子都不知道,大家都豎起耳朵聽八卦。
“你們小孩子沒見過舊社會的戲班子,那戲不是一場一場的麼,換場的時候,戲子下去換衣裳啊,台上還得換擺設什麼的,那台子也不能空著不是,就把那些小學徒弄出來翻跟頭,打扮得猴子一樣,那敲鼓的不停,翻跟鬥也不能停,要是有人打賞,哎呦喂,就是拚了命也得翻!”
姚躍雖然沒看過唱戲,但大概也能理解,那不就是跟直播打賞跳舞一樣麼,打賞不停,喘著大氣也得跳。
隻是直播那是為自己賺錢,偷點懶,動作幅度小點,大家一笑也就過去了。
恐怕戲班子就沒那麼容易說話。
“那要是累了翻不了——”
“喝!班主能打死你!打還不算,往後練功都得加倍!”柳嬸子顯然是見過戲班子的,她瞪大眼:“你們這些孩子,跟以前比,那是蜜罐裡頭長大的!以前我年輕的時候可見過,才幾歲的小孩子,大日頭底下跪著領教訓,那戒尺把手臂、小腿肚子都抽爛了!”
“不打臉,那還挺人道的。”柳清許顯然也沒聽他媽提過這些事。
“狗屁!要是傷了臉,怎麼賣錢?傷了手就沒法乾活了!所以才打衣服下麵的地方!”柳嬸子覺得這些孩子就是太年輕,把人想得太好了:“還有用錐子紮的,用繩子吊著腿練功的……反正,我們這樣貧寒人家的孩子都吃不了那種大苦頭。”
“穆老太太就是練武生的,她長得高,又硬朗,男裝扮相好看,以前聽說還小紅過呢,不過她性子倔,刻薄,不會討好人,小日本鬼子占領京城的時候,她差點就被人砍了!聽說還給人當過丫鬟,幸虧新中國成立才救了她,也算是命大。她的跌打手藝就是自己傷多了練出來的,藥酒啊什麼的也是戲班子傳下來的配方,附近的人有個什麼磕磕碰碰都愛來找她,近便,而且好使。”
一路上說著八卦,姚躍的痛苦勁兒就忘了大半,等到了槐樹胡同,她感覺身上已經輕快了不少,走路起碼不那麼酸疼了。
還沒進門,姚飛從門口跨著大步衝了出來:“妹!聽說你被欺負了,受傷了?”
姚飛一身的灰泥,手上帶著菜腥味兒,姚躍正疑惑,柳清許先開口問道:“姚飛,你這是去菜站了?”
去菜站乾嘛?買菜麼?
姚躍已經一下午沒看見姚飛了,倒也沒什麼奇怪的,十八九歲的大男生,好不容易請了一天假,說不定去和朋友玩了,也有可能去找心儀的女孩子,自己年輕那會兒特彆喜歡假期出去和朋友聚會溜達“見世麵”,想必姚飛也是如此。
她剛這麼想了一回,曆嬸子的說法立刻讓她知道自己大錯特錯。
“小姚啊,你這是去菜站打零工了?”曆嬸子拉過姚飛,摘掉了他頭上的菜梗,“好不容易休息一天,還跑去菜站乾活,搬菜扛菜辛苦吧,你還年輕,不能不顧惜身體地猛乾,以後老了就知道厲害了。”
曆嬸子是個心思通透的人,她心裡很清楚,姚飛這麼玩命乾活還不是因為要養妹妹,再加上姚家老家那頭還時不時要補貼,這麼個十來歲的孩子頂門立戶不容易。
姚飛點了點頭,沒提乾活的事兒,直勾勾地打量姚躍:“受傷了?嚴重不?”
姚躍此刻還在震驚中:姚飛下午是去打工了,沒出去玩?
聞言回神,連忙搖頭:“沒啥事,就摔了個屁股蹲,柳家大哥給我墊了底,他傷的厲害些。”
姚飛伸手拍了拍柳清許的肩膀:“謝了,清許,今天多虧了你和柳嬸子,要不然我妹可就吃大虧了,還有曆嬸子,勞您主持公道,還帶我妹去看大夫,真是——”
他笨嘴拙舌,實在不知道說啥好,彎腰給曆嬸子和柳嬸子鞠了一躬。
兩個嬸子連忙扶起他,都覺得這孩子是實心眼,嘴巴沒那麼巧,可知道感激,是個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