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西西,就像一隻懶洋洋曬太陽的小貓,哪怕知道正午將至,也舍不得離開。
茶足飯飽,殷馳三兩下收拾好餐盤,又催小團子擦乾洗淨,套上一件他的T恤。
等安置好小姑娘,他洗澡洗漱——重點是將手洗得乾乾淨淨,才敢伸手幫她塗藥。
殷馳塗藥越發熟稔,動作仔細、手法輕柔。
上好藥的西西心裡甜滋滋的,她縮成小小一團,輕輕貼在爸爸身旁。
至少西西也當過被愛的孩子啦。
哪怕隻有一天、一小時、一秒鐘,都是被愛過的孩子啦!
渾然不知奶團子腦補了這麼多的殷馳感受到身側的動靜,眼皮微掀。
小團子的臉蛋有些消瘦,卻絲毫不損她的可愛。
長長的睫毛隨著她的呼吸一顫一顫,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臉蛋白嫩中帶著一絲微不可見的青灰。
得想辦法喂她吃點好的。
殷馳腦中閃過這個念頭。
去找監獄裡負責做飯的那群?不行,他們隻會做難吃的大鍋飯。而且……萬一他們下藥怎麼辦?
所有入口的東西,尤其是給小崽子吃,都要萬分謹慎。
殷馳又想了半天,可惜他本身就並不擅長動腦,想到最後,腦中隻剩一個念頭——要是他會做飯就好了。
這樣他就可以根據西西的喜好,為她量身定做營養餐了。
也不知道這小團子經曆過什麼,在被他發現挑食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將不喜歡吃的東西使勁往嘴裡塞。
想到這,殷馳扭頭,看向身側一團暖乎乎的軟綿綿。
這不能打又軟弱的小模樣,又沒有父母保護,在外麵都不知道會被欺負成什麼樣。
他看著看著,心中越發憂慮。恰在此時,早已熟睡的西西不知道夢見了什麼。
她纖細的眉頭皺起,整張臉都寫滿拒絕,竟然說起了夢話,“爸爸!”
這是殷馳第一次聽到夢話,還跟自己有關。
他打住思緒,饒有興致,隨時準備伸手捏住小姑娘的鼻子。
然而小團子揮舞著拳頭掙紮了一會,清晰的哭腔在漆黑的牢房裡響起——
“不要!不要丟掉西西!”
殷馳眼底的笑意戛然而止。
他頓在陰冷黑暗的牢房裡,半晌,伸出手,學著記憶中看到的場景,不甚熟練地輕輕拍打起來。
或許是西西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或許是他模仿得實在太像,原本還在抽噎的小姑娘很快從噩夢中掙紮出來,一抖一抖的小身子也重新變得安靜。
這一回,睡不安穩的變成殷馳了。
他安撫好西西,背對著她躺下,眉間細小的傷疤透著喪氣。
他在想什麼呢。
還學做飯……不等他學會,這周日,小崽子就要被送出去了。
到時候,他就徹底解放了。
想打誰就打誰,想揍多狠就揍多狠,再也不用擔心萬一不小心打過頭了,被關禁閉,小不點怎麼辦。
也再也不用擔心形象受到影響了。
殷馳煩躁地翻了個身,將胳膊壓到頭下。
到時候他當他的監獄一霸,她走她的陽光大道,他本來就不是她的爸爸,也生不出這麼開朗可愛的小孩……不,他根本就不會有家。
說不定因禍得福,小不點還能找到她的親生父親呢。
雖然那個男的連自己孩子都能弄丟,完全不稱職,根本不配當父親。
不過這也跟他沒什麼關係了。
他又不是什麼老好人,把她送回正常的世界已經是仁至義儘,不會、也沒辦法幫她找爸爸。
殷馳又翻了個身,平躺著,望向天花板。
兩條不該相交平行線,很快就能重歸人生軌跡了。
皆大歡喜。
但為什麼……
他迷茫地望著漸漸模糊的天花板,感受著身側輕緩的小小呼吸聲。
明明是件大喜事,他卻一想到就睡不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