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一種人天生命好沒法比,但還有一種人靠著努力也能闖出新的天地。
羅紈之不怕苦,也不怕累,就怕身不由己。
她掀開車簾,外麵的風夾著沙塵拂麵而來。
沒有儘頭的車隊人群裡頭,她看不到謝家的馬車,也看不到什麼有趣的風景,七娘叫著風吹亂了她的發型,讓她放下車簾,羅紈之鬆開了手。
等到休息的地方,早已經坐累的女郎們紛紛戴上幕籬,興致勃勃地下車走動。
羅紈之帶著做好的香囊到前頭,送給二哥和四哥。
羅常孝拿到就往腰上掛,“我還以為九妹妹今年忘了我們的份,還等著頂著滿頭包回去呢!”
羅紈之笑道:“怎麼會,這裡還有兩個,勞二哥哥拿給庾七郎和十一郎吧。”
每年都是如此,她也不好突然改變。
“沒問題。”羅常孝提起來檢查。
“都是買的,不是我繡的。”
“你要是能繡這麼好看,我就要對你刮目相看了。”羅常孝拍了拍她的腦袋。
羅紈之被說得有些臉紅。
人無完人,她有幾個短處也正常啊!
車隊不知道要歇多久,羅紈之張目開始往四周找。
其實不用她多費勁,因為謝家馬車早被女郎們圍上了。
好在謝九郎帶的部曲夠多,那些高大冷臉的侍衛像牆一樣捍衛著他們郎君的清白,才沒讓那些熱情的女郎衝進去。
羅紈之咋舌欣賞了一下,看見蒼懷的臉都紮紮實實被幾個鼓鼓的香囊揍了,不由噗嗤一笑。
做謝九郎的護衛不容易。
羅紈之轉過身,沒有選在這個時候靠近。
路程又行過大半,到了吃午飯的時間,不少人家都開始指揮仆從坐下生火。
黑煙嫋嫋,騰空而起。
幾名騎兵快速穿梭在車隊裡,嚷著要大家熄了火,一些不聽勸的都被馬蹄踢翻了鍋。
“沒有火怎麼煮熱食啊?”有人跟在後邊不滿地叫了起來。
騎兵回首,朗聲道:“點了這麼多炊煙,是想招來胡騎嗎?”
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這才聽話地連忙叫家仆把火熄了。
“胡騎?胡人離這裡很近嗎?”
“太守莫不是要害我們?!”
“那幾個是謝家的部曲,應該聽他們的沒錯吧……”
羅家人也有不滿,但好在還帶了一些糕點可以飽腹。
羅唯珊撅起嘴:“這不許,哪不許!怎麼一點也不好玩!”
羅家主瞪她:“叫你在家裡思過你不肯,現在就開始叫苦了?”
“郎主也彆說珊兒了,這事本就透著古怪,這個時節外麵都亂的很,為什麼非要大家夥去春祭。”馮大娘子留心左右沒有太守的爪牙偷聽,這才小聲抱怨。
“戈陽他為大,日後我們要移籍少不了要由他首肯,拿捏著命脈,何愁我們不聽話。”羅家主皺著眉,看了一圈,忽然發現羅紈之不見了。
“九娘去哪裡了?”
羅唯珊沒好氣道:“沒水了,打發她去取水了。”
羅紈之提著兩隻牛皮水囊在溪邊裝水。溪水湍急,映不清人影,可她卻從旁邊投映下來的那一抹蒼藍色看出幾分熟悉。
她把水囊提起來,滴滴答答的水珠順著牛皮囊掉進溪裡,她甩了甩手裡的水,又拿手背擦了擦額頭,眼睛就從手下好奇望來,“九郎怎麼在這?”
“打水也要你一個女郎來做?”謝昀打量她弄濕的手和袖子,還有裙角。
她那麼聰明,知道如何讓人喜歡,怎麼還會在羅府過這樣的日子。
謝昀想透過她的眼睛看穿她的心思,嘗試過,才發現這女郎也很複雜。
就像是那塊又軟又甜的槐花糕,看似簡單,想象不到裡麵有多少玄妙的工藝。
“我聽話,好使喚,郎君有事要我做嗎?”羅紈之笑吟吟。
蒼懷忍不住側目。
誰家的女郎被使喚還這樣高興自得,不該委屈難過嗎?
“不是我有事,是蒼懷說看見你來尋過我,是你有什麼事?”謝昀溫和地糾正她的話。
羅紈之瞥了眼蒼懷。
她笑他的時候居然被瞧見了,這人眼睛是有多尖?
蒼懷板起臉,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羅紈之朝謝九郎露出笑臉:“我做了香囊,可以驅蚊蟲,不過想必九郎已經收了不少香囊,大概是用不上了。”
她說著,聲音都是惋惜。
謝昀已經領教過她幾次以退為進的手段,此刻便淡然問:“東西呢?”
羅紈之彎了彎眼,把空著的左手出,“在袖袋裡,郎君可否自己拿出來。”
謝昀看著她,沒動。
羅紈之兩眼無辜,又把濕漉漉的手掌攤在他眼下,柔柔道:“我怕弄濕了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