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如果非要說有錯,大概是你沒……(2 / 2)

他沉默下來。

我示意他將旁邊桌子上放的藥箱拿過來,我從裡麵找出了一卷新的繃帶和消毒水。

我舉著繃帶看他,不知道是我的目光太真誠,還是表情太認真,他定定看了我幾秒,還是坐在了床邊。

我從他的發後找到打的結,將他臉上纏著的繃帶慢慢解開。

暴露出來的白皙雋朗的麵容上遍布著細密的傷口,有些已經結痂痊愈,有些卻是新傷,殷紅的血在這張臉上彙聚。

我手頓了一下,才用棉棒蘸了藥水,輕輕擦在傷口上。

他一動也不動,始終垂著眼睫,沒有看我。

我仔細地將新的繃帶纏上去:“你不要道歉。你什麼錯都沒有。如果非要說有錯,大概是你沒有照顧好你自己。”

細長的眼睫顫了顫,那雙漂亮的眼睛重新聚焦,抬眸看向我的臉。

我若無其事的繼續動作,沒有問他的傷口,也沒有問他的一切。

我在他的腦後打了一個可愛的蝴蝶結,彎著眼睛笑著:“好啦!記得注意不要碰水,忌辛辣刺激食物。”

“好。”太宰治摸了摸重新換過的繃帶,就準備站起身。

我突然拉住他,向他的方向傾了傾,與他對視著,望進他的眼睛:“太宰。要不然去學校吧。”

回到學校裡。不要再過這樣的生活了。

我雖然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麼,但是傷口是真的,受的傷是真的,這些遠遠超出了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應該接觸的世界。

儘管橫濱沒有那麼安全,也希望你能努力保障自己的安全。我所能想到的方式就是受政府管控保護的各個學校。

“……”太宰治看著我認真的臉,突然笑出來。他抽出被我拉住的手臂,壓在我的頭發上:“學校是不會想要一個做了壞事的人的,況且一個壞人也無法適應那樣的生活。”

他幾乎是在我麵前坦白自己是個劣跡斑斑的人。

我有些難過:“太宰,你覺得壞人的定義是什麼?”

“一個人,他品德高尚,遵紀守法,可是有一次卻因貧困偷竊,這個人算壞人嗎?一個人,他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但是他看到路邊摔倒的奶奶就去扶起她,這個人算好人嗎?”

太宰治沉默地看我。

我坐起身,直直看進他的眼睛裡:“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明確的好壞的分界線。善與惡的判斷標準本來就是人製定的。可壞人不可能永遠在做壞事,好人也不可能永遠做好事,隻要你想的話,你從現在開始就可以成為‘好人’。好與壞根本就無法辨彆一個人的靈魂。而且,”

我對他露出笑容:“太宰,你知道嗎,一個真正的壞人,是不會說自己是壞人的。”

你曾真心實地的想要帶我逃出爆炸的高島屋,也因為關心攀了兩層樓站在我麵前,我不知你的另一麵,可我無法因為不了解,就昧著良心說在我麵前的你並非良善之人。

相反,我覺得為我挑選日語輔導書的你,吃下糖醋排骨的你,舉著太陽傘的你,拿著奶茶袋的你,滿身是傷還站在我麵前的你,是個溫柔的人啊。

可你卻對這樣的自己毫不知情。

太宰治幾乎無法直視我的眼睛。他垂下眼瞼,微微側著臉,對我說了一句:“……抱歉。”

我歎息,到底為什麼要道歉啊。

太宰治站起來,看了看窗外:“我該走了。”

我點頭,剛準備說什麼,房間門突然被人推開,門重重撞在牆上。我吃驚地望著站在門口的人。

福地櫻癡的目光像箭一樣,直直地射向房間裡不該出現的人。

我忙解釋道:“福地叔叔,這個是我的朋友太宰,太宰治。我受傷的那天他也在高島屋,他還救了我呢!今天來也是關心我的傷勢。估計是敲門的時候你在忙,他就從窗戶爬上來了。”

福地櫻癡飛快地勾起一絲嘲諷,又落下。他當然知道對麵站著的這小子是誰。

這一周來,他就像條滑不溜秋的泥鰍,詭譎狡猾,獵犬竟沒有從他手上占到絲毫便宜。港口黑手黨最年輕的準乾部嗎。

福地櫻癡在發現那個赭毛小子時就猜到這人會趁機來到二樓。果不其然。

“既然是朋友,那確實要好好招待一下。”福地櫻癡微笑著,加重了朋友兩個字的讀音。

太宰治在見到福地櫻癡時就知道中原中也肯定輸了。

他心情有些糟糕。雖然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想內,中也也堅持到了他的極限十分鐘。但如果可以,他不是很想跟福地櫻癡起衝突。

尤其是在她麵前。

太宰治跟福地櫻癡對視片刻,剛想答應,就被人打斷。

“福地叔叔,他該回家了。”

我坐在床上望著福地櫻癡,澄澈的黑眸倒映著他的影子:“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幫我送他出門。”

福地櫻癡僵硬了一下,最終還是往旁邊側了側,將門留了出來。

我又對他笑著:“我還想喝紅茶,福地叔叔送完太宰出門後,就幫我送一杯紅茶上來哦。”

福地櫻癡無奈歎息:“知道啦知道啦,你快躺著休息,醫生不都說了不能久坐著!”

我立刻老實躺好,跟一邊的太宰治對上視線,又衝他揮了揮手:“再見太宰,謝謝你今天來看我。”

太宰治也對我揮了下手。我目送著他們兩個人一先一後走出房間。

兩個人沉默地下了樓梯,剛剛走到客廳,太宰治就看到被人按在地上不能動彈的中原中也。

因為無法使用異能,中原中也是絕對打不過接受過身體改造手術的獵犬。

被人用腳踩著,中原中也的雙眼像是能噴火一般,可被他仇視著的人卻在聽到動靜的瞬間就將目光轉向了樓梯方向,與太宰治對視上。

“末廣。”走在太宰治後麵的福地櫻癡瞥了一眼他們,淡淡說了一句:“放了吧。”

“是。”末廣鐵腸收回長刀,也將踩在中原中也身上的腳收回,站在了福地櫻癡身後。

中原中也一個翻身,越到了太宰治身旁,拳頭指骨因為攥得用力而發出駭人的響聲:“太宰,這小子身體刀槍不入,但是隻要能使用重力,不是不能一戰。等會我們將他們引出……”

太宰治伸手壓住中原中也的肩膀,低聲道:“不用了。”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對麵一直冷冷望著他們的福地櫻癡麵無表情道:“你們走吧。”

太宰治拉住中原中也就往門外走。

男人低沉冷漠的嗓音響在身後:“太宰治,你唯一做對的一件事就是,沒有上報關於她的任何信息。港口黑手黨能因此存活下來,是要感謝你。但他們遭此一難,也是因為你。我從不乾涉她做的任何決定,但你要清楚,心懷叵測的你根本不配站在她身邊,不配做她的朋友。”

太宰治腳步一頓,但隨即又邁開步子,走出了這棟兩層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