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沒想到車裡竟然會有孩子,還是五個。
“怎麼會有這麼多小孩子?那些人是誰?他們是人販子嗎?還是恐怖組織?”我有些驚怒,不明白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才能讓喪心病狂的人使用炸藥炸死孩子。
末廣鐵腸看著我搖了搖頭。
但實際上車上人的身份他已經有了猜測。
原本在橫濱能使用這種高性能炸藥的,隻有港口黑手黨。
但是剛剛查看車子情況時,他注意到駕駛室內趴著的兩個人手上都拿著一把老式的手槍。
灰色的槍身,極細的槍管,是Gray Ghost。
那些人是從歐洲偷渡而來的異能犯罪組織——Mimic。
末廣鐵腸想起了那個坐在辦公桌後的高大男人對他們下達的命令:
【從即刻起,不用再去追捕港口黑手黨,那個偷渡來的犯罪組織也不要去過問。所有人原地待命。】
【……為什麼?】
等其他人都走完後,末廣鐵腸還站在原地望著自己的隊長。
他不是在問為什麼要放過港口黑手黨,他是不明白為什麼要放任那個外來的犯罪組織,將橫濱暴露在危險之中。
【聽說過常暗島嗎?】身材高大的男人站起身,站在落地窗前低頭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這是一片和平的景象。
【是……十四年前的那場大戰嗎?】末廣鐵腸低聲問道。
【他們是上次大戰中戰敗生還的士兵。是被英國的“鐘塔侍從”趕出歐洲而逃亡日本的,失敗者。】
男人將他們稱為“失敗者”。
末廣鐵腸張了張嘴。
【末廣,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是什麼都不要問。】男人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他們是各國政府都緘口不言且一直驅逐的存在。身為日本軍警的我們,也絕對不要跟他們正麵交鋒。】
末廣鐵腸抬手下意識想壓一壓帽簷,卻撲了空,這才想起自己今天因為要送鹿小姐去學校,已經把軍裝換成了便服。
“……幸介……克巳……優……真嗣……咲樂……”嘶啞的聲音慢慢響起,我和末廣先生同時看向那個跪坐在地上,垂著頭的男人。
半長的褐色頭發遮住他的麵容,因為爆炸,他整個人都狼狽不已。他的手指因為死死摳著地麵,指甲斷裂流血,他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隻是低低重複著五個名字。
而那五個名字,正好能夠對應上車上的五個孩子。
我意識到車上的那些孩子應該跟他有關係,有些擔憂地靠近他:“這位先生,你還好嗎?……你沒事吧?你受傷了……”
男人慢慢抬起頭,稱得上是俊逸的臉上,一雙霧藍色的眼睛瞪到極致,眼淚還在不受控製地往外湧著,跟臉上傷口流出的血混合在一起,不停地滴落在地上。他的嘴角抽搐,似哭似笑,整張臉看上去扭曲又分裂:“……幸介……克巳……優……真嗣……咲樂……”
“你……”我伸手想要去觸碰他的肩膀,他卻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搖搖晃晃,搖搖晃晃,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像個遊魂一樣邁開了腳步。
他看不到我和末廣先生,也看不到任何人,嘴裡一直喃喃著那五個名字,搖搖晃晃地向著某個方向走去。
“末廣先生……”我擔憂地看著男人的背影,抬頭望向末廣鐵腸。末廣鐵腸沉默了一下,還是沒有拒絕我,推起輪椅跟在了那個男人身後。
我們離開的時候,警車和消防正唔鳴著趕到。這場事故說來也可笑,竟然除了車上的那五個人,其他人都安好。
不,還有一個在爆炸時靈魂就一同追隨而去的男人。
末廣先生推著我一直不遠不近地墜在那失魂落魄的男人身後,我看著他好幾次橫穿馬路差點被車子撞到,忍不住叫出聲:
“你好——前麵那個先生——”
一輛車呼嘯著從我麵前開過,末廣先生推著我停下來。等車流過去,那個狼狽的先生已經不見了。
我焦急地坐直身體,傾著身去四處尋找那件沙色的外套,還不忘問身邊的末廣鐵腸:“末廣先生,你有看到那個人去哪了嗎?以他現在那樣的狀態,放任他一個人的話一定會出事的吧……”
末廣鐵腸望了望東南方向,一抹沙色一閃而過。他沒有說話。
從探過那輛爆炸的車輛起,他就知曉了那個痛哭哀叫的男人的身份。
是港口黑手黨。
隻是,向來視人命如草芥的港口黑手黨,也會為了幾個無辜孩子的性命痛苦到這個地步嗎?
末廣鐵腸這般想著,手上微微用了力,推著輪椅往東南方向走去。